朱大夫的话吓得花映雪呆愣在原地,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其他人也都被他这突然地举动整懵了,四下诡异的安静下来。
这还不算完,仿佛是觉得自己还不够诚心,朱大夫猛地跪在了花映雪面前,“师父!请受徒儿一拜,喝下这杯拜师茶吧!”
沉闷的撞击声在安静的环境中突然炸响,更是惊得花映雪连连后退三步,惊惶的看向了谢知韫。
“远之!”
听到花映雪叫自己,也有些懵的谢知韫迅速回神,安抚的看了一眼花映雪,然后便欲言又止的看向了朱大夫,嘴角翕动几下,却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该说什么呢?
你年纪太大了,我娘子年纪还这么小,你拜她为师不合适?
这样的话虽然也是事实,但说出来总觉得有些失礼。
在谢知韫的短暂犹豫中,文续艰难地回神,几步走过来,就想去拉朱大夫的胳膊。
“朱大夫,你看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快起来,哪儿有强追着人拜师的道理啊。
再说了,世子夫人年纪尚轻,与你的年纪相差甚远,你们这样也不合适啊!”
“别拉我,小心弄撒了我的拜师茶,我拜师跟你们都没关系,别来妨碍我,年纪算是什么,若是身藏绝世医术,哪怕是个总角幼童,我也能叫他一声师父!
闻道无先后,也无大小你不知道吗?快放开我!”
文续使劲儿的去拉朱大夫,却无论如何也把他拉不起来,反而差点儿被气愤的朱大夫推了个倒仰,险之又险的被武存给接住了。
武存眼睛瞪得牛大,“朱大夫,你今天没吃错药吧!怎么尽做些像是脑子不太正常的事情啊?
你快起来吧,嫂夫人怎么可能会收你为徒呢?你这不是存心吓人吗?你看你把嫂夫人给吓的!”
听到这话,朱大夫面上的表情猛地一僵,连忙去看花映雪的表情,见她真是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顿时有些丧气。
“我是真心想要拜世子夫人为师的,不管是夫人卓绝的医术,还是夫人通透的品性,都比我这老叟强得多,也都值得我学习。
方才夫人耐心给我讲了女子亦可行医的事情,我颇有感悟,后面还毫不避讳的与我分享了神医良方,我方才不到一个时辰所学到的,比我数年都还要多。
夫人教我医术,还教我做事,跟为人师长也没什么差别了,所以我才想要拜师,祈求有一天能回报夫人今日得教导之恩。
若是因此吓到了夫人,那便是我的不对了,对不住了,世子夫人。”
见朱大夫泄气的委顿在地上的模样,花映雪心中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有种莫名的无奈和纠结。
“朱大夫,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太过严重了,我不过是随口说了一些话而已,哪里就是在教你做事了。
我年纪尚轻,该是朱大夫教我做事才是。
至于那药方,就更不需要在意,一能够治病救人的,才叫良方,不能用来治病救人的,那就只是一张废纸。
朱大夫是这偌大的山寨里少有的几名大夫之一,学会了这张方子就能为更多遇到筋骨挫伤的人治病,那样才算是发挥了这张药方最大的作用。
所以,我真的没有教朱大夫什么东西,朱大夫也不用再去想拜师之类的事情,我这人虽然医术还行,但是跟我师父却还相距甚远。
在得到他老人家认可,同意我出师之前,按照师门规矩,我都不可能私自收徒,不管是朱大夫还是其他任何人,都是一样的。
所以,对不住啦,朱大夫。”
花映雪的话说的有理有据,朱大夫想要再坚持都没办法了,可很快,他就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夫人说您的医术距离尊师都还相差甚远?”
花映雪点头,“那是自然,我所学到的这些,不及我师父的十分之一,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见到过比我师父更厉害的大夫。”
朱大夫的眼睛里冒出了前所未有的希冀和向往,“神医啊!绝世神医啊!”
看到朱大夫激动地手都在哆嗦的样子,花映雪觉得有些莫名的心软,“虽然说我师父医术奇绝,但认真地说,朱大夫你的医术也很厉害了,起码比我见过的许多名医都要厉害许多,真的!”
朱大夫摇摇头,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自嘲道:“我这点皮毛功夫算什么,还差得远呢!
不说外面了,就光是我们寨子里这些人,就有许多,是我治不了的。
同为医者,夫人应该能够理解我作为一名医者,对自己的病人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受尽折磨,甚至去死的痛苦吧?
更何况,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看着我长大,或是陪着我长大,又或是我看着长大,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存在。
所以,从我年少时开始,便穷尽一切,从各种古籍脉案中钻研医术,不放过任何一次治病的机会,希望能让自己医术再好一些,更好一些,这样,就能去救更多的人。
可惜,清风寨看起来如此巨大,实际上,还是太小了,哪怕我在这里穷尽一生,也无法触碰到医学的最高境界,也无法拯救所有我想要拯救的人。
过去我曾因为这些认知短暂的颓废过一下,可今日见到了夫人的高明医术,我的心突然觉得一阵发烫,那股不顾一切的力量再次出现。
所以,才会做出刚刚那样失礼的事情,惊扰了夫人,是我不对,不知夫人,能不能原谅我这不懂事的小老头?”
朱大夫一番话说的花映雪极其动容,下意识的摇头,“我本来就没有生气,又谈得上什么原不原谅呢。
不过,朱大夫方才那番话,却是真的让我有些感动,医者仁心,仅凭这一点,朱大夫便已经胜过这世上绝大部分的医者了,映雪佩服。”
朱大夫苦笑一声,“医者仁心,但却无相匹配的医术,那又有什么用呢?
夫人,能否让老夫再提一个有些冒昧的请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