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宽敞豪华的公房中,如今气氛近乎凝固。
太平公主与玉真公主分坐左右,秦奋和韦安石垂手肃立一旁,门外是高天清、陆飞鱼对姚忠良与擎天,四人眼神不善的互相对视着。
刑部一众官员、吏员早已缩在各自的公房中不敢露头,只是一个个都竖着耳朵,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出了刑房,秦奋便来到这里面见太平公主。
公主殿下自然要询问他今天的案子为何要审的如此虎头蛇尾。
秦奋以不知吕子夫身份资料为由搪塞,太平公主虽有疑惑,但其实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她倒不是不关心这桩刺杀案,而是心中存了让秦奋搬去醴泉坊的心思。
这些刺客若是保持对秦奋的威胁,她自然便有理由让对方搬家,若是刺杀案告破,她能用的借口就不多了。
所以,秦奋没能审出结果,她反而乐见其成。
两人本准备返回公主府把酒言欢,温存一番,可这时韦安石却得到了一个石破惊天的消息。
玉真公主驾到!
秦奋也觉如同遭了一记晴空霹雳,搞不懂这位姑奶奶怎么会找到这里。
天地良心,苏醒之后他想去京兆府审问女刺客,第一时间就准备去找玉真公主的,奈何太平公主一步迈入,他才临时改变了行程,直到现在。
当着太平公主的面,他自然不能向玉真公主解释这件事,那么她岂非就要误会自己?
这可不是什么喜闻乐见的事情。
可谁知玉真公主进入公房后,脸上就一直挂着某种迷之微笑。
这笑容不只是对秦奋,即便对着太平公主,她的嘴角也好似总在忍不住的上翘。
看到这一幕,秦奋自然安心了不少,可却彻底的激怒了太平公主,因为她总觉得玉真公主是在嘲笑她。
今天的事情是玉真公主一方出了重大的纰漏,这些问题很快将被她手下御史弹劾到圣人的御案前,现在秦奋又和她在一起,那么对方到底在美个什么劲儿?
秦奋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打算让两位殿下先把第一回合吵完,自己再寻找机会出面调停。
当然,只是寻机而已,这种事他可不能保证什么。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察觉到身旁有一阵异动。
他微微侧头一瞧,竟是尚书大人正在开溜。
这老家伙原本就站在自己身旁,可不知何时他竟与自己拉开了相当的一段距离。
只见尚书大人依旧保持着垂手肃立的模样,只是脚下正在缓慢而坚定的向着门口移动。
到了这时秦奋终于明白了,刚才站位置的时候尚书大人为何会站到了他的右边,原来是因为这一边更容易逃跑罢了。
两位公主殿下此刻还在深情凝视,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尚书大人,到了贵宝地,不赏杯茶喝吗?”
秦奋率先打破了沉默,目的就是为了揭露刑部尚书的狼子野心。
两位公主殿下闻言,齐齐优雅的转过了头,将目光一起落到了韦安石的身上。
想把我一个人留下,哪有这么容易?
秦奋在心中洋洋自得,却听韦安石老神在在的答道:“秦大人言之有理,老夫这就命人准备。”
秦奋闻言,当场傻眼。
韦安石却已正大光明的向着门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大声说道:“两位殿下亲临,你们竟然连茶水都不伺候一杯,不像话,太不像话了,人呢?都去哪了?”
秦奋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暗暗给这个老家伙竖了一根大拇指。
姜还是老的辣呀,算你狠。
此刻的两位公主殿下谁会在乎一杯茶水?所以虽然明知韦安石是借机开溜,两人都是懒得理会这件事。
“你今日为何会到这里来?”
“听说秦郎醒了,特意过来见一面。”
听到“秦郎”二字,太平公主登时目露凶光。
玉真公主似乎毫不畏惧,勇敢的直视着对方,脸上依旧挂着那神秘的微笑。
秦奋非常喜欢看到玉真公主的笑容,他觉得对方一笑,他的心都好像融化了。
可如今他却只希望玉真公主不要再笑了,因为惹怒了太平公主对谁都没有好处。
“既然是这样,那你一定也听说了今日京兆府被劫狱的事情?”
“听说了,多亏秦郎,不是把那些贼人都抓回来了吗?”
玉真公主的意思非常明确,问题被我的秦郎解决了,整件事并未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你若弹劾,我也不惧。
太平公主冷哼一声,说道:“看来你还不清楚具体的细节,京兆府今日可是未动一兵一卒啊。”
玉真公主一怔,这一点她确实没想到。
京兆府作为整个唐国最重要的府衙,兵将不少,面对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一兵未发?
对方若是从这一点入手,确实有可能令圣人与满朝诸公对京兆府产生不满。
但她却没有因此而慌乱,缓缓说道:“若真是如此,那我家秦郎的功劳岂不是更大了?”
京兆府对于玉真公主一党其实还是蛮重要的,可若是将秦奋这个立功之人划到她们的阵营,这个纰漏就看上去小了很多。
太平公主冷声说道:“正因京兆府不堪重用,秦郎这才拜托我将所有人犯转到了刑部。”
这一下,玉真公主的笑容凝固了,她的目光自太平公主的身上转向秦奋。
秦奋现在只觉快要哭了,太平公主怎能如此不讲武德?两人吵架,为何要捎上无辜的第三方?
太平公主又说道:“这次贼人来势不小,轻而易举就攻破了京兆府,秦郎虽然捉住了几人,但仍然有人在逃,为了他的安危着想,我们刚刚决定让他搬到醴泉坊去。”
太平公主故意含糊其辞,没有提是搬去另外一座宅院,更没有提秦奋还尚未就她这个提议做出回应。
因为这些根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打击玉真公主那看了就让人生厌的笑容。
玉真公主果然中招,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一层寒霜已经笼罩了上来。
秦奋看到这一幕,已经欲哭无泪。
他一直认为这两人是煮豆燃豆萁的关系,她们现在虽然都手握重权,但那不过就是镜花水月,内有李隆基,外有暴君,周围还环伺着各国的密谍,她俩就是所有人的靶子,也不知互相之间斗个什么劲?
秦奋从来不认为身居高位之人就必然具备什么战略眼光,所以当他发现两人这种情况时倒也不觉有多惊奇。
他一直在试图拨乱反正,让两人能紧密的团结在自己周围,可这件事才刚刚开始进行,目前来讲还收效甚微。
秦奋对这项事业是有信心的,他要利用霸王这个身份,以太平公主遇刺案为契机,逐渐让两人明白合则两利的道理。
可刺杀让他昏迷了三天,这一下便打乱了他的计划,他“首鼠两端”的事情提前曝光,这让他非常的被动。
他需要想办法制止两人这种互相伤害,否则首先被怒火吞没的就是他自己。
可有什么办法能在短时间内化解两人之间的夙怨呢?若是老生常谈,再讲暴君和李隆基的威胁,两人是必然听不进去的。
突然,他灵光一闪,计上心来,抬手打了一个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