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夜,歌舞升平。
林子墨与乐意再次坐在了宴会厅中,不过这次,他们坐在第一张桌子前。
除此之外,前日那些参加比试的青年俊杰皆是坐在此地,不时还将目光投向高台上的某处。
如果放在外面,他们每一位都是世人口中吹捧的天才,可在这里,皆是提不起半点傲气。
长桌前饮酒的庄主忽然转头,向着第一个座位处问道:
“林少侠,你既是儒生,不知出身于哪家书院?”
闻言,林子墨停下手中的动作,向着四方一礼:“在下是稷下书院的学生。”
稷下书院!!
林子墨淡然的话音飘荡,却让在场的所有青年都将目光聚了过来。
“难怪!难怪!”
庄主顿时大笑:“也只有那等圣地,才能走出林少侠这样优秀的读书人了,不知林少侠是哪位先生的门下大弟子?”
林子墨却是心中一凝,没想到韩冀竟对书院这般了解。
当下,他原本准备的搪塞说词只能放弃:
“学生……是洛夫子门下的大弟子。”
洛?
韩冀眼中露出一丝诧异,他竟未听过这位夫子的名字。
不过,这后生果然是书院的大弟子!
韩冀再看林子墨的眼神中已是有了几分隐含的忌惮。
酒过半场,身旁的乐意突然向他问起:
“林兄,如今剑试已毕,你之后有何打算?”
林子墨直言道:“去西州。”
“哦?”
乐意眼露惊色:“那地方可是离这很远啊!路途险恶,定是少不了一番开销,即同为游历之人,那这些……”
说着,乐意竟是把他得到的那根金条递了过来。
“乐兄这是何意?”林子墨诧异道:“看你的境遇,也不不比我好上多少,还是自己留着吧。”
然而乐意仍未收手,认为林子墨在推让:
“佳友良伴,千金难换。我在山庄停留几日后,便会返程归家,剩下的金银完全够用!”
“乐兄!”
林子墨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我这一趟,是炼心之旅,是赎罪之旅,其中因果,尽加吾身。”
话音落下,乐意脸上露出恍然之色,金条也被他重新收起:“林兄莫怪,是我考虑不周了。”
“喝酒!”
林子墨拍了拍乐意的肩头,与他手中的酒杯对碰……
不知过了多久,韩庄主忽然遣散了场中的舞姬,向众人高声宣布:
“诸位!既已吃饱喝足,也该聊聊正事了!”
他转过头,慈爱地看向一旁的女儿:“珺娅,这夫婿……你可有合意的人选了?”
话音落下,所有的青年才俊都放下了手中的酒樽,向高台上的女子投出灼热的目光。
在无数道热切的目光中,蒙着面纱的白裙女子走到了高台的前方。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仅在第一张桌前稍稍停留了半瞬。
偌大的宴会厅变得落叶可闻,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喉咙哽咽声。
沉吟片刻后,台上女子终于唇齿轻吐:
“父亲,本次选夫,珺娅并无入眼之人。”
清冷的声音飘荡,所有人都愣住了。
“韩珺娅,不得任性!”
韩冀的语气带着愤怒,一股惊人的气场自他的脚底爆发而出,将三境以下的修士们掀得人仰马翻。
然而,韩珺娅却将双手交叉放于胸前,丝毫不退地与父亲对视:
“女儿要嫁的,应是那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而非这些好胜内斗之人!”
韩珺娅再次用肯定的语气说了一遍,让在场的青年才俊们如坠冰窖。
她缓缓转身,剑池中的那柄青色长剑便出现在她的脚下,青光一闪,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逆子啊!
这位藏剑山庄的掌舵者在此刻背过身子,他的双拳紧握,眉头爆出一根根青筋。
可下一刻,他的拳头又松开了,脸上露出释然之色。
再次转身,已是带着往常的那抹和煦笑容:
“抱歉,小女性子顽劣,让诸位看了笑话,来人!上菜,伴舞,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台下的长桌前,林子墨拍了拍鼓起的肚皮,打趣道:
“乐兄,被拒绝了,感想如何啊?”
乐意端着酒樽,微微摇头:
“珺娅小姐不愧是身具剑体的奇女子,看不上我也是正常的,反正这次我也寻到了族中丢失之剑,倒不算太失落。”
族中之剑?
林子墨想起那把刻着‘乐’字的长剑,怪不得那么巧合,原来就是从乐家遗失的啊!
乐意话音一顿,又是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倒是林兄,我看你挺有机会的。”
“我?”
林子墨笑了:“她不过是和我有些过节罢了。而且,我已经有妻子了。”
“哦?林兄有妻子了?!”
乐意无比好奇地转过头,问道:“不知是位什么样的女子?”
林子墨将杯中苦酒一饮而尽,沉吟半晌后才回道:“她啊……是位漂亮的人儿……”
……
……
在林子墨离京的半月前,武京,何府。
一位穿着锦服的宦官一把推开了大门,沿途的家仆无人敢拦。
他来到一处连排的书房前,一把推开其中的一扇大门。
“怎么毛毛躁躁的,都做干净了吗?”
屋内光线昏暗,在宦官的对面,一位看不清样貌的男人正持笔写着什么。
“舅舅,侄儿遇到麻烦了!”
闻言,男人手中之笔一顿,向他看去:“说说看。”
锦服宦官瞧了瞧四周,才走进低语:“是之前的金矿之事……”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再次抬起头,语气森然:
“你是说,除了赵华荣和烈家,还有一人知道此事?”
宦官点了点头:
“根据侄儿所查,那人应是稷下书院新收的弟子,好像还夺了今年大比的第一,名为林子墨……”
又是一刻钟后,男人抬起头,问道:“离京了?”
宦官再次点头并拿出一幅画像,上面画着一位骑着骏马的少年:
“有人目睹到他独自进了城外的桦树林。”
男人闻言眉头一松,缓缓说道:
“一位二境儒生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我让浮屠亲自去一趟,做得干净些便是。”
“侄儿谢过舅舅!”
宦官顿时大喜,悄悄退出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