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夜,林子墨找到官道旁的一处空地升起火堆。
他坐在一根断掉枯木上,吃着烤熟的干硬口粮,味同嚼蜡。
其实他的厨艺还算不错,完全可以去弄点野味解解馋。
但他懒得做!
此情此景,倒是让林子墨不禁想到与烈霓相处的那个夜晚,自己也是坐在这个位置的木头上和烈霓一起扯着干粮……
忽然。
摇曳的火光中,林子墨似乎眼花了,居然看到远处的阴影动了一下!
下一刻,他将质疑抛在脑后,从枯木上站起。
阴暗的森林中,从树后走出一位全身覆盖厚重铠甲的魁梧黑影。
自从那天被追杀得命悬一线之后,林子墨便恶补了些京城之事。
此刻,他几乎一眼认出了那个铠甲人的身份:
浮屠卫!
皇帝的直属禁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阁下可是要借宿?”
林子墨嘴上问话,背过的手中却是握起了一方小印,并不断地向其中灌入正气。
作为皇室的顶尖护卫,每一位浮屠都是四境的体修,再加上那一身宫廷精制、可挡四境武夫的磐石铠甲,他们只需三人,便可战五境修士!
如果真打起来,林子墨就算是手段齐出也不会有丝毫的机会。
对他的话,那名浮屠并未有丝毫回应。
而是默默拿起了那把漆黑的手斧,口中发出冰冷无情的声音:
“杀!”
话音未落,林子墨上一秒所在之地便被砸出巨坑,那头陪伴了他一个月的棕马也遭到波及,惨死在那染血的黑红手斧下!
火堆中的木料四散而飞,滚烫的马血打在林子墨的脸上。
借着那一闪而逝的火光,林子墨瞥见铠甲之下那唯一露出的漆黑双瞳!
他想也没想,转身朝着森林深处冲去。
逃!
此时,他的脑中唯有一个声音。
附近的地形早已被他记在了脑海,只需再向前一百里外,便是那条贯通京城的天河!
只要能进入水流湍急的天河,哪怕有四境修为,凭浮屠卫那身沉重到极点的铠甲也寻不到自己!
撕拉——
就在他列好计划的下一刻,冰凉的感觉在右臂根处一闪而过!
在林子墨惊恐的瞳孔中,倒映着一把旋转着的手斧,与一同飞出去的断臂!
“啊!!!”
剧痛刹那间淹没了神智,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拍向右臂的断口!
“无为!!!”
林子墨的步伐不敢有丝毫停顿,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
虽然用正气暂时阻断了痛觉,但断口处仍旧血流如柱。
他能感觉到四肢逐渐冰冷,身体在快速虚弱……
“小子,再撑一会儿!我已经向当年的至交好友发出了求救,等他到来,我们就能得救了!”
“你的朋友?”
林子墨回望身后的密林,没有看见铁浮屠的身影,但那种如芒在背的危机感变得更加浓郁了!
“轰!”
下一刻,林子墨用尽全力高跃而起,堪堪躲过了铁浮屠从天而降的一拳!
他前一秒所在之地,被整个轰成了粉碎,那只披着铁甲的拳头深深镶嵌进了地里。
“tmd,欺人太甚!”
林子墨眼神一厉,趁着铁浮屠的拳头陷入泥地还未能拔出之时,转身发起了回击!
一出手,便是拼命!
暴涨后的平安印从天而降,朝着铁浮屠的天灵盖压下!
同时,林子墨左手持剑,向着那唯一露出的双眼刺去!
“铛!”
金铁交击声响起,平安印诡异地在铁浮屠头顶一寸处停住了。
不知何时,他已经拔出了陷入地面的手。
一手托起大印,一手握住林子墨刺来的长剑。
“咔嚓。”
两道破碎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铁浮屠手中微微用力,如同玩具般将长剑捏成一条麻花,同时化掌为拳,仅仅一击,便碎掉了庞大的虚影,将平安印生生轰成本体。
一道黯淡无光的小印射入了林子墨的眉心。
他不敢有任何犹豫,抓住铁浮屠还未调整过来的宝贵机会,双脚在铁甲上一蹬,朝着侧方弹射而出!
“还有多久,我快撑不住了!”
林子墨在心底大吼。
“一百个呼吸!”无为的声音再次响起。
百息……
生死关头,他的大脑却冷静的可怕。
身披重甲的铁浮屠太强了!甚至是耗尽自己的一切也无法伤其分毫。
他已经别无他法,只能将希望依托在无为那个所谓的至交好友身上。
“无为,你若是敢骗我,我定会在死前拉你垫背!”
林子墨双眼猩红,借着刚才那一脚拉开了近十米,捂着断臂朝着天河狂奔!
身后的铁浮屠也紧追而上,那‘咚咚’铠甲撞击声极速拉近,竟是在几个呼吸间就追了上来!
他不敢置信地转头,一双黑漆漆的拳头在眼中极速放大!
“砰!”
在他溃散的瞳孔中,左胸处传来一声闷响,剧痛遍布全身,刺鼻的血腥味充斥了世界!
“林子墨!”
最后的一刻,林子墨听见了无为的惊呼,眼前一黑,身体不听使唤般地向后倒去!
“目标已死。”
铁浮屠拔出血淋淋的拳头,像机器般转身离去。
“哒。哒。”
他转身刚踏出几步,身后却忽地亮起一阵光芒。
林子墨倒下的那具躯体上,凭空散起无数温暖的金光,它们将林子墨破碎的身躯包裹,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况。
“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中,林子墨从黑暗中兀地惊醒,宛如沙漠中找到绿地的旅人般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他活过来了!
林子墨难以置信地看向那条恢复如初的右臂。
在他的衣领处,“永”字的右边那一半徐徐消失,化作了那些金光的源头。
林子墨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是先生!
“小心!!!”
没有任何喘息,他的心底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林子墨猛地抬起头,却再次对上一只放大的铁拳!
“杀!”
冰冷的催命声再度响起,林子墨肝胆欲裂,想要起身躲避,可已经为时过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