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门下。
“你终于来了。”
浩瀚仙音突然在万籁俱寂的山间回荡。
林子墨记得那声音,他在昨日听过,来自于那位剑眉星目的男子。
温暖的日光让他眨了眨眼,
再次睁开时,斑驳陆离的青苔石门之下,已是站上了七位衣着各异的男女,或依或靠,宛若人间谪仙。
他们之中,有五人佩剑,一人挂着长鞭,至于那位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紫衣少女,则是手无一物,正瞪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真不要脸!居然七个人都来了,还都结了丹!这是完全不给你活路啊!”
无为在心中叫骂。
难怪这天门难登,七剑尽出,就为拦一位青云境的儒生,这难度……纯粹由他们说了算!
“林小子,我跟你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无为最后警告道。
一语言尽,林子墨脸上浮起笑容,映着朝阳,赞道:“不错,老小子越来越有文化了。”
“唉——”
在一声因无奈响起的长叹中。
他忽然握住了腰间剑鞘,一声轻响后,向高处的那七位‘仙人’拔出长剑!
“稷下林子墨,今日登山!”
——
“稷下?!”
南天门下依靠的七人忽地将身体站直,诧异道:
“你来自稷下书院?”
疑问声中,林子墨迈起了左脚,轻轻踏在了下一阶石台上。
那身穿了快半年,被特意修裁过的贴身白袍在此刻缓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青白色的儒袍,在衣领和胸口处,用金线绣着梅兰竹菊与梧桐。
稷下书院的青袍!
七剑同时一惊。
道门有一段时间,曾与稷下有过不少交流,他们也在书院中待过几日修身养性,自是见过这身长袍的。
以对方的年纪……恐怕在书院中的身份还不低!
“来自稷下又如何?”
此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一身白衣的暨剑在此刻正声道:
“天门是你自己要登的,关是你自己要闯的!我不过是按规矩办事,稷下真要追究,也找不出由头!”
“师兄好像说的没错欸。”
一身紫衣的第七剑,婴萱忽然露出恍然之色,将一道黄纸敕令夹在了手中,于空中不断比划:
“我们要按规矩办事!”
铮!
剑未出鞘,却响起清脆剑鸣。
五人只是站在那里,便宛若一柄柄斩金断铁的绝世神剑:
“闯山者,接受你的试炼吧!”
下一刻,五道白衣踏空而行,直向下方的白袍冲去。
“姐姐,师兄们上了!”
婴萱见状,拿出一把阵旗,就要跟上。
可却被一把抓住。
七剑第二,婴菡朝妹妹说道:
“那么着急干什么!就一个三境儒生,有你师兄们就足够了,我们先在此掠阵!”
“噢……好!掠阵……”婴萱有些丧气地收起了阵旗,回到了姐姐身边。
轰!!
不远处,儒生与五道影子相撞,响起惊天之音!
偌大的平安印与五把剑鞘相接,只是瞬间,便被打回了原形,倒飞而出!
林子墨翻身倒退,与五人拉开距离,面带凝重。
全力的一击,竟被如此轻易地挡回了!
“你这法宝倒是有点意思。”
第三剑暨星看着手中仍不断颤动的长剑,双眼微眯。
“这还打个毛啊!”
无为在心底大吼:“林小子,现在走!有稷下弟子的身份在,他们不敢强留你的!”
暨星的目光移向林子墨腰间,那里挂着一个澄黄色的葫芦。
旋即,他用剑指了指,用命令般的语气说道:
“把那养剑葫交出来!我们保你安然无恙!”
“做梦去吧!”
林子墨啐了一口,身姿挺拔。
见那儒生仍旧不服,暨剑的眉头挑起,语气中带着丝丝威胁:
“你不过一介儒生,本就不善打斗,哪怕对上我们其中一人都毫无胜算,更别说现在,还是孤身一人,以一敌七!”
淡淡的话音飘荡,场中顿时陷入寂静。
——
——
“谁说他孤身一人了?”
就在这时,林子墨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打破了寂静。
他诧异转身,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那登山的台阶的拐角,缓缓走出一位穿着黑白道袍的青年。
“袁兄?!!”
林子墨不敢置信地看着那道徐徐走来的人影。
“阴阳家的人?”
五剑皆是停了下来,将目光移向这位胆大包天的扰局者。
“有意思……走吧,给师兄们震震场,可不能弱了师门的名头!”
南天门下,婴菡看向那两道站在一起的人影,突然拉着妹妹向下走去。
百阶石台下。
袁天玑手执一方瓷碗,与白袍儒生并肩,他转过头,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抱歉啊林兄,进城便知道了你的消息,可灵儿非要拉着我,一直拖到了现在才来找你……”
暨剑的目光宛如利剑,怒声打断两人的寒暄:
“登山试炼乃道门古规,你阴阳家也要来掺和一脚?”
然而,袁天玑只是淡淡地回以笑容:
“暨兄言重了,我此行只代表自己,可没搭上什么师门。”
“鬼话连篇!”暨剑哼了一声,已是握住了腰间剑鞘。
一身红衣的婴菡带着妹妹站到了师兄弟身侧,婉婉道:
“男人间的情谊真是不错呢!不过……光靠你一个三境的阴阳师,可能还是不够哦!”
七道无匹的金丹气势让天地色变,令人窒息的压力如排山倒海般压来,让身下的石阶不断颤动。
林子墨与袁天玑同时爆发出气机抵抗。
直到……
“若再加上我呢!”
铮——
浩浩剑气划开天幕,让红日得以复现。
“乐兄!!”
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林子墨再一次,愣愣地转过身,看向石阶尽头。
剑音余饶之中,背负着黑色剑匣的白衣剑客踏步而来,那张年轻的俊俏脸庞上带着笑容,轻轻落在了林子墨身侧。
他忽然冲着远处的七人一礼:
“剑修乐意,负十二把荡妖剑,前来问剑!”
七剑顿时一愣。
屡次被人打扰,他们心中已是怒气浮生:
“连你们乐家也要来掺和一脚?!”
乐意奇怪地反问道:
“乐家?不认识。”
“我只是游子一名,不过是远游至此,听闻道家剑道超绝,便想着切磋切磋,没想到和故友撞上了。”
“找的什么狗屎理由!你来切磋,走后山???”第六剑温实忍不住怒道。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林子墨的眼眶微红,他已经想过,今日可能会血洒南天门,至死方休。
他也曾想过,自己会与两人重逢,但不会是今天。
蓦然间。
袁天玑与这位素不相识的白衣剑客对视一眼,皆是露出会心的笑容。
“好!好!好!”
暨剑连道三个好字,眼中爆出彻骨的寒光:
“真是什么人都敢视我道门规矩于纸糊了!!!”
“尔等三人,今日便留在此处吧!”
刷——
随着昂长而刺耳的出剑声响起。
七位代表着年轻一辈顶尖剑术的绝世身影于南天门下列成一排。
剑尖所指,绝强的毁灭气息从他们身上冲出,如同化作了七柄世间最锋利的宝剑,锋芒万丈!
眨眼间,百阶石台已行过半。
三人同行着。
袁天玑朝双唇半张,向半天说不出一字的儒生笑道:
“怎么,读了那么多圣贤书,现在反而说不出话了?”
不等林子墨开口,他已转头,目视高处,宛若老生般自顾自地讲道:
“书上说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乐意接道:“书上还说,人生何处不相逢!”
一片大笑声中,双方狠狠地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