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公里过后，宽敞的沥青硬化道路不见了，狭窄的泥土道路取而代之。

    有些地方坑坑洼洼，看来没有及时维护。

    道路两旁不时出现村庄，大多是低矮破旧房屋，屋顶覆盖着茅草。

    偶尔能看见红色房瓦，在破旧茅草屋顶房子中，显得鹤立鸡群。

    “这里是清河镇地界，想不到改革开放十六年了，还是这般贫穷落后！”

    李远方看到路标，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到前方出现一辆牛车，拉着一车麦秆，慢悠悠地走着，不禁乐道：

    “怎么还有老牛拉破车这玩意？”

    道路本就狭窄，再加上这车麦秆体积较大，挡住前进道路。

    李远方只好轻踩油门，慢慢跟随着牛车行进。

    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路口，牛车拐弯驶向村庄，他才把车速提起来，前方出现一条大河。

    行驶在河边道路，只见河水浑浊，河面上飘荡着一些塑料袋、草木、死鱼等垃圾，散发出恶臭气味，与周围郁郁葱葱的绿色植物景色极不协调。

    李远方看见河边有一位老汉割青草，便把轿车靠边停下，走到老汉身旁，递给他一支烟，问道：

    “老伯，这条河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变得这么脏？”

    老汉接过香烟，在鼻子下嗅了嗅，放到耳朵上夹着，指着不远处的高山，介绍道：

    “那片山叫九齿钉耙山，有九个尖尖的山峰。水从山上流下，汇集成为这条大河。

    传说猪八戒西天取经后，把武器扔到这里，九齿钉耙化成山，杆化成河。

    九齿钉耙山景色相当美，河水以前很清，所以得名清河，这是全县最大的一条河流，清河镇也是以这条河起名。”

    他紧接着生气地说道：“可惜了这么美丽的传说和风景，清河多好听的名字，现在变成了臭河。

    这都是镇政府当官的不好，见钱眼开，在清河边办了一家造纸厂，污水都排到清河里，成了现在这般熊样！

    十年前，河水清得能看到底，有老些鱼虾，还有河蟹。自从建了造纸厂后，鱼虾都快死光了。

    即使没有死的，捞上来也有怪味，根本就不能吃。河蟹早就没影了，连青蛙的叫声都快听不到了。”

    ……

    李远方上车后，继续沿着河边公路行驶。

    在河流的拐弯处，有一个大水湾，一艘挖沙船正在挖沙。

    右侧有一块冲积出来的沙地，已经被挖得严重下切，岸堤变陡，不远处就有一个村庄。

    左侧岸边平整出一片空地，盖了一排砖瓦房，房前有两大堆河沙。

    一辆大卡车正在装河沙，另一辆满载河沙的卡车刚刚离开。

    他开车经过沙堆，看见一位民工正在用铁锨收拾河沙，便停下车，递给民工一支香烟，帮着点着火，自己也抽一支，低声问道：“师傅，这个沙场是谁开的？”

    民工深深吸了一口香烟，从鼻孔喷出烟，看看周围没有人，悄声说道：

    “小伙子，你不是本地人吧！连这个沙场是谁开的都不知道。俺告诉你，前面那个村庄是湾头村，这个沙场却不是俺村开的，外面来的人承包。”

    “到底是谁开的？”李远方有点不耐烦地问道。

    “曹韶军。”民工神秘地说道。

    “他每年给村里多少钱？”李远方问道。

    “给个屁！一分钱都没有。”民工摇头道。

    “既然这个地方属于湾头村，为何免费把沙场让给外人经营，村里一点好处都没有？”李远方问道。

    “曹韶军是县城痞子头，谁能惹得起他？”民工叹气道。

    “村里有多少户人家？”李远方问道。

    “二百多户。”民工答道。

    李远方生气地说道：“你们湾头村老百姓怎么如此懦弱？这么多户人家，竟然还怕一个外来地痞流氓，任由占据这块地方取沙，村里却得不到一点好处。

    再说，即使村里担心痞子报复，可以向派出所报案，或者请镇政府帮助处理，怎么能这样受窝囊气？”

    民工叹气道：“村民有什么办法？村党支部书记很可能得到好处，总是替曹韶军说好话。”

    李远方没有再问，扔掉烟头，用鞋踩灭火星，默默地上了车。

    他没有兴趣听歌曲，关上录音机，用力踩了一脚油门，轿车猛地窜了出去。

    行约二里地左右，忽见前方有一位妇女，正背着一个大麻袋，吃力地走着。

    她穿着花格子衬衣，用花布巾包着头，听见汽车声音，赶紧走到路边，把麻袋倚在大树上，看着轿车。

    李远方在她身旁停下轿车，摇下车窗，问道：“大婶，要到哪里去？”

    妇女见他长得英俊和善，便答道：“俺到清河镇中心小学。”

    “我是镇政府新来工作人员，正好要去报到，大婶上车吧，顺路送你到学校。”

    李远方首先介绍了自己身份，打消妇女疑虑。

    实际上，根本用不着介绍，妇女看他外貌气质，就感到放心。

    “谢谢你！”妇女高兴地说道。

    李远方下车，帮她把麻袋搬上后座，让她坐在麻袋旁边，便开车继续前行。

    妇女可能是第一次坐轿车，充满着好奇，东张西望，忽地冒出一句大煞风景的话。

    “小兄弟，这是镇政府新买的轿车，坐着真舒服，你要到镇政府当司机吧！”

    李远方咳嗽一声，含糊地说道：“我自己开车。”

    在妇女印象里，只有公家单位才有轿车，开车的人是司机，压根没有想到私人还能有轿车。

    她没有理解李远方话里意思，自来熟地拉呱。

    “我老头子是清河镇中心小学校长何心同，把我的户口从农村带出来，可是又不能闲着，在学校附近开了小卖部，补贴家用。

    今天到县城去进货，买来一些小商品，搭乘邻村拖拉机回来，没好意思让人家送。

    再说离镇里也不远，这些东西也不太重，便自己背着走。”

    李远方笑了笑，让别人送回家，那可不能白送，这个妇女舍不得破费，便随口问道：

    “从县城到清河镇，有没有公共汽车？”

    “一天只有来回一个班次，太不方便了！”

    “大婶，为何清河镇交通这么落后？”

    “清河镇位于南津县最西北，距离县城三十多公里，客流量不大，县里安排一个班次公共汽车，已经很不错了。”

    说话时，李远方开车驶到一片地势比较平缓区域，前方出现一片建筑物。

    主道路中间区域基本上是红色砖瓦房，周围分布着三个村庄，大多数是茅草房屋顶。

    妇女解释道：“小兄弟，那片红色砖瓦房就是清河镇政府驻地，中间是镇党委、镇政府办公地方，周围还有派出所、税务所、工商所及供销社、粮所、卫生院等单位，最东边就是中心小学。”

    李远方按照妇女指引方向，把轿车停在中心小学东边民房旁边，帮助妇女把麻袋搬到屋里。

    妇女道声谢，要给他倒水喝，他谢绝离开。

    “嗯！这个小伙子真不错！长得帅，心眼好。不知道有没有对象？要是坐车时间长，就给他介绍小学里女老师。”

    妇女站在原地，看着轿车绝尘而去，嘴里念叨着。

    李远方经过中心小学，特意减速看了看。

    院子大铁门油漆开裂，锈迹斑斑，挂着一把铁锁。

    院内有六排教室，看着有些年头，教室的东边有一个操场。

    不多时，到达清河镇党委、镇政府办公的机关大院。

    门口大门敞开，两边分别挂着白底黑字木牌，上面写着镇党委、镇政府名称。

    中间是一条水泥路面通道，正中有一道照壁，上面写着“为人民服务”，两边各有四排砖瓦房。

    按照习惯安排，东办公区应该是镇党委，西办公区是镇政府。

    镇机关建筑物是平房，选址建设极有风水讲究。

    设计者经过深思熟虑，整体有四平八稳之意，也体现四梁八柱的构架内涵。

    中间的照壁，既符合风水上的导气，也有遮挡视线的作用。

    李远方开车从照壁旁边经过，看到中间那排有党政办公室门牌，没有停车，直接开到办公区最后边，那里有个车棚。

    他把轿车停在东半部，旁边停放一辆大宙轿车、一辆破旧桑塔纳轿车和一辆大头车。

    西半部停放着一排自行车，还有六辆摩托车。

    从捷达轿车进入镇机关大院，立刻引起机关干部们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