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他图我有,天造地设
作者:蝉不知雪   春华照灼最新章节     
    走在前头的谢灼只觉,异样的情绪犹如漫长淅沥夜雨里盈涨的秋池。

    缓缓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平复因裴叙卿画像漾起的暗潮。

    那样肆意果决的女子为裴叙卿殚精竭虑。

    说不清的滋味。

    “小侯爷。”

    宴寻和丞昇随了过来。

    谢灼敛起纷繁复杂的思绪,薄唇轻启,清冷又平淡的吐出一个地名“曲明湖。”

    宴寻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地反问道“什么?”

    “曲明湖或许会有愍郡公的蛛丝马迹。”谢灼轻声解释。

    “方才陡然间在一团乱麻中揪出了线头。”

    宴寻:……

    没什么能影响小侯爷的道心。

    “小侯爷,上京城郊曲明湖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齐聚,尤其是以花船上的风月场最为热闹。涉足其中的,有达官贵人、有文人墨客,有纨绔子弟、亦有地痞流氓。”

    “这些人层层叠叠纠葛相缠,无形间为曲明湖保驾护航。”

    “若想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查证线索,难。”

    “陛下旨意,难也得查。”谢灼摩挲着佛珠的手一顿,声音清润,却又带着泰山压顶不容质疑的威势。

    “每逢谷雨前夕,曲明湖畔的春秋阁都会依例出银子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雅集,广邀四方才子在此清谈文斗。以诗会友,词赋争锋,三日盛宴,灯火通明,纸醉金迷。所留墨宝收藏于春秋阁内,悬于高墙,供人瞻仰欣赏。”

    “不拘任何人,凡有名帖皆可入。”

    “那一天,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至于具体谋划,我再斟酌细化。”

    闻言,宴寻和丞昇对视一眼,颔首应下。

    小侯爷的计策,从无失算。

    “所以……”侃侃而谈的谢灼顿了顿,旋即又若无其事道“谷雨前,宴寻当完成与人之约定。”

    宴寻挑挑眉“属下办事,您放心。”

    “那你去吧。”谢灼神色自若“丞昇随我去一趟兵部职方司。”

    丞昇闻弦音而知雅意“是。”

    大乾兵部下设职方司,掌天下之图,以掌天下之地。

    ……

    “小姐。”

    青棠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着。

    春宵秘戏图!

    她是真的没料到,小姐寻四方书局的东家是为了定制春宵秘戏图!

    好刺激。

    顾荣慵懒的倚在马车壁沿上,眯着眼睛,笑问“怎么了?”

    青棠轻呼一口气,低声耳语“小姐,如果四方书局的东家出卖小姐,该如何是好?”

    在大乾,春宵秘戏图是禁画。

    偷偷摸摸私下收藏也就罢了,大范围兜售或相赠,怕是要被拖去京兆府过堂。

    顾荣伸出手指,轻轻晃了晃“莫慌。”

    “那东家背后还有一尊大佛未露面。”

    “他身上沾染着极品瑞龙脑香的味道。”

    “那是贡品。”

    “上京城,能有资格分得贡品的府邸屈指可数。”

    “还有,你家小姐我在所有银票上做了记号,他出卖我,我告他勒索。”

    说到此,顾荣蹙眉顿了顿“只是,上京有尊贵显赫却清贫至极的高门大户吗?”

    顾荣也疑惑了。

    但,无论如何,那人都会将以裴叙卿为主角的秘戏图传扬四散。

    反正裴叙卿愿意用下作的毁人清白的手段。

    “小姐聪慧。”青棠笑的眼睛眯成了小月牙。

    顾荣含笑觑了青棠一眼“莫捧杀。”

    微风拂起帷幔,喧闹的风景齐刷刷倒退,距离汝阳伯府越来越近,顾荣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整个人瞬间冷冽又不耐,伸出莹润如美玉的手指,捏了捏眉心。

    汝阳伯府,还有硬仗等着她呢。

    一个是她的生父,一个是她的继母,天然站在世俗道德的制高点。

    她的自保,是残忍恶毒。

    她的反抗,是忤逆不孝。

    这注定不是一场能一蹴而就的战斗。

    她不能谋求毕其功于一役。

    “无妨,且让他们再多得意些时日。”顾荣薄唇轻启,幽幽道。

    青棠听的不甚真切,只觉得似有寒风卷着雪粒子扑在脸上。

    而小姐眼眸深邃,眼底寒光闪烁。

    “小姐。”青棠面露担忧。

    “吁——”随着一声轻响,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没有任何意外,顾荣被请去了椿萱院。

    汝阳伯端坐在圈椅上,踩着足踏,眉目冷肃“你又出府了?”

    “是。”

    汝阳伯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磕在桌沿“过去五载,除却前往佛寺诵经祈福,你从不外出。”

    “而今怎的一及笄,便隔三差五频繁出府?”

    “顾荣,汝阳伯府的小姐绝不容许闹出私相授受的丑事!”

    汝阳伯生怕稍有不慎,顾荣便会挣脱他的掌控,携带着荣氏的嫁妆与他人私定终身。

    “父亲是在说女儿不洁不贞吗?”顾荣挑眉。

    汝阳伯冷声“是警告。”

    “你也到了婚嫁之年,该相看亲事了。”

    “明日起,就好好在家学规矩,若无要紧事,休要随意出府。”

    顾荣轻飘飘道“父亲是打算将我许人了吗?”

    “女儿是汝阳伯府的嫡长女,又腰缠万贯,王侯之门都是入得的。”

    “敢问父亲,欲择哪一门哪一个郎君?”

    “如果父亲实在举棋不定难以选择,女儿不是不能招赘在府,为伯府顶门立户,光耀伯府门楣。”

    “父亲细想想,小知乃嫡子孱弱多病,扶景弟弟健康归健康,却是外室子,难登大雅之堂。”

    “横看竖看,女儿最体面最合适。”

    汝阳伯看着顾荣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忍无可忍,抄起手边的茶盏砸了过去“汝阳伯府未绝嗣,用不着你来承继香火。”

    “王侯之门?”

    “顾荣,你没有半分自知之明吗?”

    “声名狼藉,高门大户对你避之不及,怎会愿娶你。”

    茶水溅湿了顾荣的衣裙下摆,沾着零零星星的茶叶。

    顾荣没有动怒,只是理直气壮道“我有银钱傍身。”

    “大不了,对方列举一条恶迹,我给其万两白银。”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银钱到位其言也善。”

    “父亲觉得呢?”

    “你糊涂!”汝阳伯气的眼前发黑。

    “贪图你钱财者,又岂会是真心待你的良人。”

    顾荣摊摊手,云淡风轻“我不在意。”

    “他图,我有,不恰恰说明天造地设吗?”

    汝阳伯:他在乎!

    银钱只能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