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我思慕顾大姑娘
作者:蝉不知雪   春华照灼最新章节     
    顾荣晃了晃白皙的手,掌心疤痕斑驳,最深最显眼的那道是她归来那日,用金簪硬生生刺入,指腹摩挲着疤痕,扬眉轻笑“是谢小侯爷为我上药包扎的,应该也清楚我是如何报复那贼人的。”

    “虽然不知谢小侯爷为何没有拆穿我的伪装,但我从不曾怀疑谢小侯爷的良善。”

    “所以,谢小侯爷何须心有歉意。”

    “该有歉意的,应是我。”

    “我利用了谢小侯爷。”

    说话间,顾荣视线始终落在谢灼身上。

    但见谢灼微蹙着眉,眉宇间却没有露出丝毫不耐烦的神色,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她,眸色深沉之余又透着股清亮,叫人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片刻之后,谢灼缓缓自腰间解下一个荷包,从中取出两枚令牌,轻轻放置于两人之间的小桌上,指尖轻拨,令牌滑向顾荣。

    “我并非良善之人。”

    他看的分明,顾荣似是已经打定主意,撕开亲手织的情网,将他驱逐出去,斩断所有的旖旎不清。

    做猎物,得不到猎人的垂爱,那便做猎人。

    攻守易形罢了。

    不算绝境。

    顾荣不明所以,眸光顺着谢灼的手指看向令牌。

    一枚墨玉令牌,其上精雕细琢着一条气势磅礴、威风八面的墨龙。

    而另一枚则是金镶玉令,正中镶嵌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镜,熠熠生辉。

    顾荣眼睫颤动,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不识得墨玉令,但识玉镜令。

    皇镜司的标识。

    传闻中的皇镜司司督令牌。

    谢灼这座靠山,比她想象中还要高还要大。

    她以为悲天悯人怜惜弱小的谢小侯爷,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皇镜司司督!

    修佛?

    修的是金刚怒目降服四魔吧?

    贞隆帝怎忍心让谢灼接管皇镜司。

    随着谢灼那清冷而清晰的声音响起,顾荣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贞隆帝的残忍。

    “大乾有一支只效忠于历代帝王的隐龙卫。”

    “墨玉令是隐龙卫的令牌。”

    顾荣惊愕。

    不是光风霁月清冷矜贵。

    不是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

    若皇镜司是负责刺探监察,隐龙卫就是负责保护暗杀。

    贞隆帝把谢灼变成了最锋利最隐秘的剑。

    忠勇侯府世代忠良,保家卫国血战疆场,皆是铁骨铮铮傲雪欺霜的英豪。

    当年,谢灼的父亲收复失地重伤不治。

    谢灼乃谢家单传,尚年幼,又有高僧的批命,由贞隆帝和***做主寄养佛寺,忠勇侯府一脉的兵权不得已上交兵权。

    忠勇侯府的家训教谢灼忠君报国。

    佛寺十年清修熏陶谢灼悲天悯人,

    而今,铁骨铮铮的忠良,打坐参禅的居士,却成了贞隆帝手中的剑。

    顾荣只觉自己的心有一瞬被针扎了一下似的。

    谢灼啊。

    即便如此,谢灼还是成了君子。

    “顾大姑娘,眼下可算相知?”

    顾荣眼皮轻掀,四目相对。

    “算。”

    两枚令牌是谢灼最大的秘密。

    “敢问谢小侯爷因何一再相帮,倘若落在旁人眼中,颇有助纣为虐之嫌。”

    “我倾心思慕顾大姑娘。”谢灼的声音沉稳清明,掷地有声。

    顾荣红唇微启,出乎意料,目光呆滞,自语般低语:“思慕我?”

    谢灼轻轻点头,紧锁的眉头逐渐放松,眼中泛起淡淡的笑意,如同春日湖面被微风拂起的涟漪,又似水鸟轻盈地掠过岸边垂柳。

    攻守易形,自要表明心迹,消去所有的含糊猜疑。

    “是,我思慕顾大姑娘。”

    “不是心血来潮的一时兴起,是问心,三思后行,行则九死不悔。”

    “不瞒顾大姑娘,谷雨后,我才想清楚下定决心。”

    “在此之前,我不知顾大姑娘身份。”

    顾荣掩去惊讶。

    思慕她?

    思慕她什么?

    思慕她心狠手辣?

    还是思慕她不孝不悌?

    心中这般想,也就问出了口。

    谢灼说道“并非心狠手辣,不孝不悌,而是坚守原则,恩怨分明。在我心中,顾大姑娘宛如悬崖峭壁上绽放的花朵。”

    顾荣敛眉。

    不可否认,这番话让她的心烫了一下。

    当余光扫过案桌上的令牌时,她感到一阵寒意,仿佛一盆冷水从头顶直灌脚底,令她浑身冰凉。

    趋利避害,乃人之本性。

    而她敏锐的嗅觉,嗅到了危险。

    她不知谢灼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身份时,只觉谢灼是无害的靠山,皇权更迭与其无关。

    君坐高台上,不染风与雪。

    但手握隐龙卫和皇镜司,境遇截然不同。

    躲不过夺嫡这片漩涡,风雪倾覆,刀剑加身,稍有不慎,尸山血海万劫不复。

    谢灼不再是一座伟岸却无害的靠山了。

    她能在刀光剑影尔虞我诈里护着小知安然无恙吗?

    她不是孤身一人,做不到为报谢灼的恩情奋不顾身。

    她有小知。

    母亲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嘱咐她照顾好小知。

    上辈子,她食言了。

    小知死的不明不白。

    她总不能生生世世食言。

    恩情归恩情,命归命。

    顾荣皱着眉头,强迫自己忽略心里不断涌出的那股莫名的烦躁,轻呼一口气“小侯爷坦诚相待,那我也不再遮遮掩掩。”

    “我对小侯爷并无男女之情,亦无相伴之心。”

    “昔日种种,皆源于我自私卑劣的算计,自以为是地寻求小侯爷的庇护。”

    “在此事上,是我亏欠小侯爷。”

    “我愿弥补小侯爷,但无法回应小侯爷的倾慕。”

    “请小侯爷谅解。”

    “佛宁寺的救命之恩,因当日匆忙之故,报恩之举略显浅薄,今日一并补上。”

    顾荣起身,打开黄花梨木箱,搬出一个大大的木匣,“这是我的谢礼和补偿,万望谢小侯爷收下。”

    谢灼的心闷闷的疼。

    这是在与他划清界限。

    谢灼的眼眸低垂,凝视着顾荣,如同深渊之中骤起的狂风,卷起了层层云雾,遮蔽了那些纷繁复杂的情绪。

    “无意无心,还是权衡取舍?”

    “如若是权衡取舍,刀山火海也好,人言可畏也罢,我都会妥善处理,不会让风浪加诸于你身。”

    顾荣抿唇不语,直到木匣上的花纹硌的她掌心生疼。

    “既无意无心。”

    “亦是权衡取舍。”

    顾荣不敢直视谢灼的眼神,只敢偷偷觑谢灼两眼。

    哪有人钓鱼,钓着钓着毫无征兆把自己葬身鱼腹的。

    她觉得,那是在找死。

    上辈子,裴叙卿那个狗白莲黑心肠,也说的比唱的好听。

    珍爱生命,远离婚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