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之所以一直在看手机,是因为他收到了胡博士的短信。
胡博士的短信言简意赅:“导师从米国回来了,最近在学校,尽快来。”
江枫一直记着和胡博士的约定,但开学之后自己太忙,加上胡博士的导师陈教授去了米国参加学术交流,共济之行一直未能成行。
共济和光华离得很近,江枫觉得自己要是返校,一来一回又是四五个小时,不如周边找个酒店住一晚,明天一早去赴胡博士之约。
和胡博士说了自己的计划,胡博士却回复说别住酒店了,住自己家吧,随即就把地址发了过来。
江枫刚想拒绝,胡博士的短信又来了,“晚上见。”
江枫摇摇头,这哥们性格真是够直的,堪比骆远了。
“咱们住哪儿?”齐磊一听要留下来,心情更是大好。
“不是咱们,是我自己。我有个师兄在共济,我晚上住他家,明天他找我有点事。”江枫笑呵呵地说,“你可得回去哈,明早经济学原理课我还指望你帮我签到呢。”
“哦……”齐磊咂咂嘴,不再说话。
夜色落幕,但雨势仍盛,四人点了些汉堡、意面和小吃,边吃边聊天。
谢榭是粤海省深城人,方言是普通话。
“除了少部分本地人,我从小到大身边的同学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谢榭说,“所以上大学对我来说真的没什么不适应的。”
柳絮确实有些不适应,她从小是乖乖女,父母都是瓢城当地国企电网公司的员工,父亲已经做到分公司总经理级别,家境优渥,家教也严格。
和庞涛谈恋爱都是偷偷摸摸的,但即使确定了恋人关系,也是止乎于礼,除了偶尔的牵手与拥抱之外,连贴脸这种亲密动作都会被柳絮拒绝。
柳絮这种柏拉图式的恋爱模式,进一步激发了庞涛私生活上的放荡程度。
而柳絮和谢榭,性格上很互补,两个人能成为好朋友也不奇怪。
“你们学校的窨井盖还好吗?”谢榭瞄了一眼身边的齐磊,打趣地看向江枫。
江枫哈哈大笑,齐磊假装生气,柳絮则显然是没听懂,一脸茫然地问,“什么意思?”
“我只是开玩笑,你别生气哈。”谢榭拍了拍齐磊的手臂说。
“嗐。”见心上人如此关心自己的想法,齐磊自然不会惺惺作态,“臭名在外,正常的。不过,你们可不要对我抱有刻板印象。”
“都是人口多给闹的,你们豫省是人口大省,经济发展相对偏慢,出来务工的人就多……坏人哪里没有,基数一大绝对值就变高。”江枫笑着说,“话说回来,你从人口大省考出来也是不容易。”
江枫这代人都是计划生育时代的产物,但不同省份情况却有所差异。
沪城、宁苏省、深城这些沿海省市算是执行度最高的,无论江枫、司徒皓月还是柳絮、谢榭、狗哥,都是独生子女。
齐磊则不同,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齐思南和齐念迪,谐音“思男”、“念弟”。
而齐磊的“磊”,下面两块石头,恐怕就是甘为“弟基”的姐姐。
豫省很多地方还是宁可罚款,也要秉承着不生男孩就誓不罢休的重男轻女思想。
因此,每年高考人数都是全国第一。
如果说宁苏省的卷是因为题目难造成的,那么豫省的卷就纯粹是孩子生太多闹的。
说到考试,就不得不聊到了高考。
说到高考,就不得不聊到了学校。
“不管怎么说,清燕光交,一直都是这个顺序,光华是当之无愧的第三。”谢榭挑眉说。
江枫笑笑,不接话。
中国人无论干什么都喜欢排个名,梁山一百单八将有座次先后,坐个本应该无差别的圆桌也有主次之分。
大学亦是如此。
无法和清燕争一二,c9高校的另外几所就开始争第三。
直到因为经济政治因素逐渐没落的松花江工业大学和长安交大退出竞争,又逐渐形成了所谓“华东五校”的组合。
原本,光华和交大两所沪上名校的学生喜欢争夺谁才是top3,结果武老师带着他的大学排行榜,直接把之江大学送到了第二甚至第一的位置。
这下,清燕光交全都面面相觑。
大学排名重不重要?重要,未来几年将崛起的考研名师姜学峰会告诉你,世界五百强都说学历不重要,但他们从不去985之外的大学招聘。
工作多年,自己也负责团队招聘的江枫也会告诉你,重要。
甚至,清燕硕士加上双非本科的简历,都会被他直接拒面。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而这种残酷,是当前这三个还在讨论大学排名的新生所无法体会的。
齐磊也不说话,他不想和心仪的姑娘,因为争谁的学校更好而闹不愉快,虽然心里想的却是那句“问光华离世界一流大学的距离有多远”。
“雨停了。”柳絮托着下巴看向窗外,窗户上残留的雨滴汇集成最后几道水流,缓缓流下。
“早点回吧,再晚你就赶不上末班车了。”江枫拍拍齐磊的胳膊,催促道。
齐磊有些不舍,但还是依言站起了身去结账。
谢榭却快走几步拉住齐磊说,“说好了你们过来,我请你们吃饭的。”
柳絮则不声不响走到吧台前,掏出钱包——但却被江枫挡下。
“没有让女生买单的道理。”江枫轻声说。
柳絮则扭头嫣然一笑,说:“我是女生,你应该让让我,我想买单,行吗?”
最终,在柳絮和谢榭的坚持下,两个女生买了单。
出了门去,齐磊就被谢谢拽着先走,与江枫二人拉开了距离。
“你是不是傻?”谢榭一边拉着齐磊胳膊一边低声斥责,“你让江枫买了单,下次还有理由让他请我们吃饭吗?”
“我,我这……”齐磊哭笑不得,只好说,“我没想那么多。”
“这样,下次我们就有理由去敏大荒找你们玩,让你们招待我们了呀。”谢榭回头瞄了一眼,然后凑近齐磊耳语道。
齐磊的耳朵被谢榭口中吐出的热气刺激得微痒,汗毛都竖起来了,心脏也砰砰直跳,终于鼓起勇气说,“我下次,能不能单独来见你?”
说完,偷偷瞅了谢榭一眼,生怕她脸色剧变。
但谢榭闻言却笑了起来,“嗯,我接受你的追求,但我们现在只是普通朋友。”
“接受追求”,对齐磊来说已经是无上的喜事了,他握紧了拳头正想说一句“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结果身后却传来一声惊叫——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