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中式炸薯条和麦当当里的薯条有啥区别呀？一咸一甜吗？”
卢启航嘴含鸡排，眼睛盯着案板上根根粗细均匀的土豆条。
每一根土豆条就跟激光水刀切过的一样。
卢启航估摸着要是自己来切，第一个想法就是借用筷子比着切，面前一大盆薯条自己预计能切上一个小时都不止…
“区别？”
叶凡一边想，但手上的快刀动作不曾停过：
\&快餐店里的薯条基本上属于咸味加芝士奶香，而我们的中式薯条更多偏向于干煸土豆丝，口感嘛，要达到麻，香，脆三个特点。\&
卢启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干煸土豆丝和干煸藕丝这两道菜我爱吃，上高中时，中午食堂饭菜要是不好吃，我们一般就搭伙去门口的小炒店里吃炒菜。
像这干煸系列属于必点菜，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好打包，每次用袋子一闷拿回教室就疲软了…”
“这么说这道菜还撞你味蕾上啰？小卢呀，你要不说几道，你不喜欢吃的菜我听下？”
面对老板询问，卢启航几乎是脱口而出：“只要不是叶先生做的，我基本都不爱吃。”
“噗呲。”
此时叶凡正把煮至断生的土豆条捞出，准备再给它们裹上一层淀粉，猛然间手头一抖，道：
“你小子，大学毕业后可千万别考公。”
老板为什么这么说？这年头是不是考公考编热吗？
难道我的潜能被老板发现了，他不舍我走，想让我长期干下去？
对，一定是这样！
卢启航越想越兴奋。
叶凡看他一脸傻笑，道：“主要你小子嘴巴太甜了，进单位后肯定会比同龄人爬的快，这样容易引起同事之间的嫉妒，从而影响到集体间的团结…”
“哈哈！”
厨房里响起爽朗的笑声。
卢启航恍然大悟。
下一秒，拍着胸脯道：“老板，这块你大可放心，只要你不赶我走，我能一直干到退休，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把小卢启航安排进来。”
嚯，好家伙，你把我这里当烟草和电网集团呀，还一个岗位传三代。
叶凡心中暗笑，之后把油炸好的薯条捞出放置一边。
趁着锅中还剩少量底油，叶凡把花椒，干辣椒、葱末、蒜末、倒进去煸香，然后再把薯条加进来翻炒。
在叶凡颠锅的巧妙作用下，金黄色的薯条在空中翻滚跳跃，每一面都把调味料的香气吸得足足的。
收火之前再来点鸡粉增香。
其实加味精是一样的，但由于干煸菜没有汁水，味精的颗粒感不太好化开，所以优先使用鸡粉。
鸡粉裹匀关火，齐活！
“来，第二道宵夜菜好了，中式炸薯条尝尝看。”
“太好了，我们这边豌豆也剪的差不多了，老板你看，都是按你要求两头开口方便盐水入味。”
“行，中场休息一会，我们先吃一部分，剩下的两个菜很简单。”
几人放下手头工作。
面前整整超级一大锅中式炸薯条，这要放在快餐店里基本属于10人份以上。
这要全部吃完恐怕要躺着出去…
一根根金灿灿的薯条，眯起眼睛看就像一片丰收的麦穗田一样，夹杂的花椒与葱花，就像带着红绿帽子的小朋友在麦田里玩耍穿梭。
油炸香、土豆焦香、花椒的麻辣香以及葱花的辛香，每一次吸入复合香味，都感觉呼吸道痒痒的…
几人随意抓起一把薯条就往嘴里送去，焦脆的外皮一咬破，里面软糯的淀粉香味便冒了出来。
个别薯条两端被炸至焦黄，那口感咬在嘴里嘎嘣脆，跟锅巴似得…
就在几人享受宵夜之际，走廊外响起嗒嗒的走路声，步伐声越来越快，听上去像是工装皮靴发出来的。
“谁在厨房里面？”
一名身穿制服的戴眼镜小哥出现在众人眼前，他皮肤黝黑，手中的电筒四处乱照。
“是我，我住顶楼的总统套房，刚下来借用下厨房。”
眼镜哥认出叶凡，虽然自己是兼职夜班巡逻，但经理告诉过他，叶凡是酒店的贵宾，要是遇见千万不可怠慢。
“叶先生，是您呀，您好，那没事了…”
恰在此时，阵阵电流嘈杂声传来。
是眼镜哥胸前的对讲机响了，
“实习生…实习生…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怎么好长时间没动静了？”
叶凡对他眨眨眼并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眼镜哥相当聪明，大概领会了叶凡的意思，立马扭头按响对讲机：“报告，我这边一切正常，刚才只是走神了而已。”
“你小子第一次值夜班机灵点，别忘了用手环在各个打卡机上打卡。”
结束通话。
叶凡挥手让眼镜哥过来，他刚才之所以不让眼镜哥伸张，就是怕招来其余职工，到时候这点宵夜怎么够分呢？
“别害羞，来都来了，多一双筷子而已。”
“…叶先生…我不会用筷子…”
老外有时候还是很可爱的，他们的语言系统直来直往，有时听不懂华国人的言外之意。
叶凡安慰道:“不会不要紧，那你就用叉子啰。”
“这个我会…这个我会…”
经过交谈，几人得知眼镜哥来自巴基斯坦，来法兰西勤工俭学的同时，晚上又找了份夜班工作。
一听是巴基斯坦的兄弟，几人对他更加客气。
“你多吃点没事，后面还有两个小菜呢。”
虽说平时在快餐店里也能买到鸡排和炸薯条，到和面前的成品比起来还是有些不同。
怎么说呢？
面前的更有烟火气息，而店里的千篇一律…
一口鸡排，一口薯条。
吃得眼镜哥连连拍手叫好。
“叶先生，您手艺简直太棒了，像常规的油炸食品吃起来喉咙里发干，而你做的鸡肉里面竟还带着汁水，要是我自己做的话，估计只能炸个半生不熟，里面还带血水…”
此时的叶凡已开始处理第三个小菜——盐水豌豆。
等水一烧开。
辣椒、八角、花椒、盐、葱姜陆续下入锅中。
这一步属于低配版的卤水。
简单，快速就是它的优点，要是想更快一点，就多加一点盐，等会豌豆在水里就可以少泡一会。
最后下入豌豆煮上一分钟，关火再焖上三分钟就能吃了。
趁着闷煮功夫，叶凡处理最后一个菜——芝麻花生。
这道菜的做法就比较粗犷一点了。
直接把清洗好的花生倒入锅中，顺势舀上一勺油。
开大火预热，眼瞅着锅中油泡泡越冒越多，代表着温度上来了，再从中火转到小火慢慢油炸。
等花生油炸好先搁到一边，下一步还要再熬个糖浆。
就着热锅一大勺白糖下进来，再来点勺水帮助其融化。
原本的白糖，遇水遇热后变成焦黄色附带密集泡泡，这时花生就可以再次下锅了。
接下来要离火操作，用勺子在里面不断搅动，确保糖浆都挂在花生米上面。
“老板，你要的整盘芝麻放这里了。”
叶凡点点头：“小卢，你先别走，去那边把窗户开到最大。”
下一秒。
挂好糖浆的芝麻落入芝麻堆里，只见叶凡用筷子快速在里面搅动，这一步就是抢时间，稍微慢一点芝麻就会坨了…
搅拌均匀后，叶凡让卢启航把花生先端去窗户底下。
“老板，我们不怕烫，要不就直接吃吧？”
叶凡听到后摇头：
“我知道你不怕烫…”叶凡横了他一眼，“让你开窗户，是想借着半夜的凉风快速把糖吹凉，这一凉下来，再吃起来口感就会相当脆爽了…”
卢启航恍然大悟，嘴巴张得跟字母o一样。
一旁眼镜哥后悔没早点上来巡逻，刚才叶凡做剩下两个小菜时，他一直在旁边拍照，想着有时间自己也可以学着做。
几分钟后，吹凉的花生米被端到面前，叶凡打了个响指，
“齐活！开吃！”
“叶先生，这个东西好好吃，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它叫毛豆对吧。”
眼镜哥口腔鼓鼓囊囊，个别食材都从嘴唇间露出来了。
“嗯，它和毛豆是长得很像，但别人是豌豆，你说的毛豆也可以做凉拌菜，一到夏天，它在我们华国宵夜摊上相当受欢迎。”叶凡解释道。
“哎呀…我看走眼了…”
眼镜哥说错话后有些不好意思，想着努力多吃东西缓解尴尬。
爽滑的盐水豌豆咀嚼起来水分十足，每一颗都是满满的咸豆香，吧唧吧唧的声音不断传出。
我不是吃东西声音太大了。
眼镜哥一边这样想，一边捂住嘴巴吃东西。
但下一秒…
面前几个华国人咀嚼芝麻花生的声音比他更响…
那嘎嘣，嘎嘣的声响就好似在嚼骨头一样，几人的口腔咬肌一动一动，看上去有些狰狞。
都说华国人会吃，没想到平时拿来榨油的花生米，还能被他们做成小吃。
眼镜哥捏起一颗芝麻花生。
米黄色的芝麻裹在薄薄的糖衣上面，最里面的花生红衣若隐若现。
眼镜哥并不着急咀嚼，而是先放嘴里反复吸了几大口。
这一瞬间…
清新的油脂香与甘甜的白糖味交织在一起，直至表皮上的材料含化了，他才把花生嚼碎吞入腹中。
啪啪啪…啪啪啪…
突如其来的鼓掌声弄得叶凡等人一头雾水。
巴基斯担兄弟搞什么鬼？吃个宵夜还吃到鼓掌，这是什么特殊的仪式感吗？
“叶先生，您做的这种花生米太了不起了，你知道吗…”
眼镜哥一脸兴奋，握拳道：
“在法兰西酒吧里，普通的一小盘花生米就要卖到十几块，还是原味的。”
“要是您这产品能进酒吧，肯定热卖，尤其是看球的时候。”
“叶先生，您平时看世界杯吗?”
叶凡正在吃盐水豌豆，一听这话，满嘴的小豆豆差点把他呛到。
这巴基斯坦的兄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华国足球队历史上最好的成绩，也只是进入世界杯球队排名的31名。
相比资源不足的女足，都能在1999年获得过亚军…
这曾经让叶凡上辈子有段时间里，生气地去看女足比赛了…
“咳咳，我好久不看世界杯了，换个话题吧。”叶凡语气间有些低落。
恰在此时。
眼镜哥的对讲机再次响起。
“实习生…实习生…你跑哪去了…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回来？”
“收到，我马上往回赶。”
对讲机一挂断。
眼镜哥想着吃了叶凡这么多东西，有点怪不好意思的，于是他掏出钱包。
“叶先生，我一个学生钱不多，您看留50块欧元够吗？”
叶凡愣了愣神。
就这几个小菜成本加一起也花不了50欧元呀。
“别这样，钱你收回去，中巴友谊长存嘛，这顿算我请，小小意思千万别放心上。”
这一番话弄得眼镜哥心里暖暖的。
他是村里第一个走出来的大学生，从小到大在家乡亲眼见证过太多中资企业，又是援建小学，又是援建大桥以及其他基建设施。
“叶先生，您要这样说，这钱就更得收下了，你们华国人援助我们巴基斯坦人太多了。”
“要是没有你们的大桥与公路，我也不可能走出山村，也不可能一步步进入象牙塔，也不可能现在身处境外留学。”
“我就一个心愿，等学成后回到家乡，努力在中巴边境搞建设，争取借着一带一路的东风早日让家乡脱贫致富…”
说罢，眼镜哥还对着叶凡鞠了一躬。
“别鞠下去了…我受不起…”
叶凡赶紧扶住他，顺势收下50欧元。
眼镜哥离走前，还邀请叶凡一起合影，嘴里嚷着回去后还要把照片洗出来放书桌上，背面再写上——这是我在法兰西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
几人送走眼镜哥，又留在现场吃了30分钟。
“嗝…”
一连串的饱嗝。
“大家都吃好了吧？”叶凡问道。
众人点头同时，撑得都有些翻白眼了。
尤其是那锅中式炸薯条，吃的时候不觉得，但吃到后面嘴里咸了，就灌了点矿泉水，这水到肚里一发胀，人就有些受不了了。
叶凡双手插兜朝外面走去：“小卢，我们走了，这剩下的锅碗瓢盆就交给你啰！”
“老板，你说人一吃饱为什么就会犯困呀？”
卢启航希望老板大手一挥，放他回去美美睡上一觉…
“小卢呀，愿赌服输嘛，再说了，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的…”
这话，好熟悉。
卢启航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等人走后，他戴上黄色橡胶手套，站在水池边洗刷刷起来。
“都走，都走吧，就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你们吃完饭也不知道像我一样运动一下，明早上起床一个个都成大胖子！”
…
眼镜哥原路返回消防监控值班室，隔着玻璃就看到几个老油条仰靠椅背，长腿搭在桌上。
其中一人慵懒说道：
“实习生，你有口福了，披萨马上就热好了。”
“这可是我上班前特意在超市里买的，品质可不低，花了我39.8欧元呢。”
“不了，前辈，我肚子不饿，你们吃吧。”
说罢，眼镜哥坐到角落里掏出手机，一张张翻看刚才拍的照片。
虽然自己刚吃饱，但再次面对秀色可餐的美食，不禁又吞了口口水。
翻到刚才与叶凡的合影时，大脑自然冒出一念头。
叶先生，感谢您的招待，祝您晚安好梦！
“实习生，别一个人在那边发呆了，还说你不饿，是不是一闻到披萨香味就流口水了吧?”
一背头大叔调侃他：“告诉你，世界上就没有比披萨更好吃的东西了，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