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通长得不行、文绉绉的话听得姜奶奶脑袋都疼了，只觉得赵雪仗着自己没文化胡搅蛮缠，外力不断。

    她瞬间对着赵雪“呸”了一口，唾沫星子横飞，在看到对面赵雪嫌弃地躲闪着，怒火直冲脑门儿，颤抖着手指向赵雪。

    “你......”

    赵雪耸了耸肩，看着姜奶奶气坏了的模样，竟觉得有些高兴。

    先前在姜二丫那里受的一肚子气似乎都消散了不少，面上却还是一脸无辜。

    姜奶奶看着赵雪这副模样，心里更是恨极了，当即提高音量，“好——赵知青，既然你没说假话也好。那你昨天说的，要给我家二丫割点鸡肉给她赔礼的事，你可还认？”

    路上正在走着的村民都被姜奶奶这一嗓子吸引了过去，后面的人驻足观望，前面的人则有意无意地放慢步子，高高竖起耳朵听着。

    赵雪没想到姜奶奶突然提起来这茬，那不过是她有意在姜二丫面前炫耀故意说的话罢了，肉可金贵着呢，她是傻了才会给那个女人割点。

    她不假思索当即便想否认，反正她也没得多少肉，谁知姜奶奶下一秒便堵住了她的话。

    “你要是不认，那我便把二丫喊过来，当众与大家对峙！上次我家二丫被你的话气晕过去，我们都还没找的你事呢，你倒是主动上来招惹！”

    赵雪神色微变，她确实对姜二丫说过那些话，真等她过来那她定然会承认，这些日子以来二丫由于身子虚弱可是引得了不少村民怜悯，她的话大家肯定都会信的。

    她总不能和大家撕破脸皮，直接不认吧！

    她家建军如今正处在升职的关键时期，说不得会有观察员下来了解他的家庭情况，自己可千万不能为大家留下蛮不讲理的坏印象。

    那不如......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好了。

    该死的！这个死老婆子还把这么多人引过来了！

    心里作定打算，赵雪当即充满歉意地开口，“姜奶奶，我确实是说过这样的话，但我想着程朔应该也会给二丫分一点鸡肉吧，我们又一大家子的，昨晚上就把那只野鸡吃完了。实在不好意思，就是我想给二丫割点，这也是有心无力啊！”

    周围的人们听到这场闹剧的结果，不由稀奇地看了赵雪一眼，本来以为是个蠢的，毕竟哪有主动把肉送出去的，现在看来倒也没那么傻，第一时间就吃了，别人再想要也没了。

    姜奶奶黑沉着一张脸，“赵知青嘴可真利啊！你们那野鸡竟然一点肉味儿也没有，不会是假鸡吧！况且，建军小子总不能就打了一只野鸡吧，我可是听说你们那背篓沉得都快拿不下了！”

    哼！

    真以为她没打听清楚就过来了吗？

    还想骗她！

    赵雪尬在当场，因为昨天惨遭羞辱，两人都些不甘心地想要多打一些猎物，回去得晚，自然没时间做荤菜，没想到竟然被当众拆穿了。

    她的脸火辣辣地臊得通红，无地自容般说不出话来。

    幸好这时，另一道中年妇女的声音及时响起，给她解了围。

    正是陆建军的母亲陆母，她一听到自家儿媳妇被姜老婆子堵住了，立马快跑几步过来了。

    了解了整件事情后，虽然对儿媳妇主动惹出来的事极为不满，但他们如今都是一家人，她自然要站出来为儿媳说话。

    “姜婆子，你这话说的，阿雪有什么好骗你的！那野鸡我们昨晚确实吃了，不过他们回来的晚，吃的便晚了些，别人没闻到总不能说我们没吃吧！那背篓里就装了一只野鸡，其他的都是野菜，家里的菜没了，所以才喊他们两个去挖点的。”

    虽然有了陆母的解释，但围观的人包括姜婆子都是不太相信的。

    毕竟就挖点野菜至于挖那么晚吗，况且陆婶子一向喜欢在村里人面前炫耀她儿子在部队里如何如何优秀，他们早就有了“陆建军出马，猎物不是问题”的刻板印象。

    还就打了一只野鸡，这是看不起谁呢？

    陆母自然也知道他们不相信，但自己只能这么解释。

    不说其他的，这次确实是赵雪先嘴痒说了不该说的话，被姜婆子当真了，他们不给确实理亏。

    其次便是赵雪气晕姜二丫一事始终被人拿出来当做谈资，她便是给一块肉也是想告诉众人，陆家不欠任何人！

    想到这，陆母神情诚恳地对着姜奶奶和众人道，“姜婆子，我既然过来了，咱俩也不说诓话。阿雪说要给你家二丫割点肉为上次的事赔礼，我这个婆子就作主了！虽然昨晚的鸡肉没了，但家里还有一小块猪肉，一会儿便拿过去给二丫补补身体！”

    陆母言辞敞亮，关键是真的要白白给出一块肉补偿二丫，人群中先前对陆家印象不太好的人都纷纷改观了。

    姜奶奶神色稍缓，能从陆家撕掉一块肉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她自然不在意这肉有多少，当即拉着陆母的手姐俩好得说起知心话来。

    陆母心中作呕，对于这个比她大了一辈能当她姨辈的老婆子说的什么姐姐妹妹，真是听了就想吐，但面上还是一脸诚挚地听着。

    姜奶奶是真怕到手的猪肉跑了，当即跟着陆母一步一步走到了陆家，腆着一张大脸等着陆母给她拿猪肉。

    果不其然，在看到陆母拿出来的那块小半个拳头大的肉块时，心里吐槽个不停，面上却欢欢喜喜地接了过来，口中还不停地夸赞着对方人实诚，太客气了。

    说得陆母恨不得当场反悔将肉抢回来，她倒是不想这么实诚，实在是不这样这个姜婆子指定会不依不饶地缠上来。

    哪有这样的人啊，好处你拿着，还在这假惺惺地装腔作势，真是够恶心人的！

    最后，姜奶奶捧着这珍贵的一小块肉畅然而归。

    当天晚上，姜家的几个男丁都在，刘红娟将炒好的那盘猪肉野菜端上饭桌。

    那块肉本来就没有多大，哪怕刘红娟为了每个人都能多吃点，特意将肉切成了小块，一个人最多也不过到嘴两块。

    出乎意料的是，姜爱国在肉块的分配上并不同以往。

    他先是精准地夹中了盘子里最小的一块肉，夹给了姜月舒，难得柔和着面容开口，“二丫啊，你可要养好身体，不要轻易动气了。”

    姜月舒心中冷笑，可不么，让她一个营养不良的人吃得比其他几个正常人还要小的肉块，也真是亏得他脸皮厚才能说出如此离谱的话了。

    这肉连小拇指指甲大小都没有，给她塞牙缝呢！

    光是这样，姜奶奶和刘红娟已经先一步不满了，尤其是姜奶奶，虽然这肉确实是因为姜二丫的缘故才有的，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她特意缠上了赵雪去问陆家要，那这肉可是谁也吃不到的！

    姜爱国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但他最近倒是比较关注姜二丫的身体状况，害怕她再晕过去，不好和大队长交代，便敲板定下了此事，传出去了别人也只会说他这个当爹的疼爱女儿。

    毕竟是打着给二丫补身体的名义，只要让她吃一点便相当于她吃过了。

    心里这样想着，姜爱国对于姜二丫的默不作声虽然有些不满，但面子工程做了，别的便也不需要那么在意了。

    再之后，那盘猪肉炒野菜便没有姜月舒的份了，毕竟里面可是有猪油渣的，他们其他人都馋着呢，何必浪费在一个丫头身上呢。

    姜月舒目不斜视地吃着自己面前的那碗稀饭，自从上次姜父特意交代刘红娟不能短了姜月舒的吃喝后，她便被允许喝一碗稀饭了。

    果然，盘子里的肉只够剩下的几人各吃一块后，便只剩下了几块。

    姜奶奶和刘红娟自觉家里的男丁更金贵些，在吃掉属于自己的那一块肉后，便不再动筷子了。

    但盘里只剩下了三块，姜爱国一块，姜大哥一块，便还剩下一块了。

    出乎意料的是，那块肉到了姜壮的嘴里。

    姜奶奶和姜父难得起了争执，姜奶奶认为姜大力才是姜父的亲儿子，应该把这块肉给他，至于姜壮，一个寄人篱下的拖油瓶罢了，凭什么要给他！

    虽然平日里她对这些孙子们都比较稀罕，但亲疏有别，她肯定更为偏心姜爱国的亲骨肉了。

    姜月舒心觉奇怪，虽然对姜家人没啥好感，但按理来说，确实是姜奶奶说的那样，姜大力是自家人，这块肉自然是要偏向自己人的，没成想姜爱国竟然有了别的想法。

    她端着碗遮挡着下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整个局面。

    只见刘红娟在听到姜奶奶丝毫不留情面的话后，眼眶略微泛红地看了姜爱国一眼，那眼神有些复杂，好像有愧疚、委屈和不甘。

    姜爱国也很快给出了反应，他敲了敲桌子，有些不满地对着老母亲开口，“妈，壮壮如今也是姜家的孩子，况且他还是最小的，这块肉理应给他！”

    在对上儿子不容置疑又隐含深意的话后，姜奶奶撅了撅嘴，心里不满意，可也知道如今姜家是儿子当家做主的，她勉强不来自己儿子的，只好闭了嘴。

    姜大力一听这块肉不是自己的，当即吵闹了起来，甚至有些想要掀翻桌子的架势，姜爱国当即不满地将他拎了出去，踢了他几下，又口头教育几下，这场风波才算平息。

    姜月舒看了眼刘红娟身边面上得意洋洋的姜壮，只觉得越发违和。

    姜爱国可不是什么正义凛然的人，说出这话来，恐怕是想遮掩什么吧。

    她仔细想了想，对着姜父、姜壮、刘红娟三人左右看了看，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她现在总感觉姜壮身上有姜父的影子了。

    难道——姜壮是姜父的亲生儿子？

    所以姜父才如此偏向于他吗？

    那这样，岂不是她母亲还没走之前，两人就搞到了一起？

    姜月舒压下心中疑虑，准备找机会便去打探打探。

    接连几天姜月舒上工被分配到的活都是低工分、低付出的轻巧活，她先去张大夫那转悠了一圈，跟着张大夫学习认识各种草药。

    为了不打扰张大夫的工作，她便借阅了张大夫家里的医书细细看起来。

    张大夫本想亲力亲为教她辨认学习，但自己确实没有多少时间，姜月舒识字不多，便借着看医书的功夫假意学习。

    于是乎，一通认字下来，张大夫惊喜地发现，二丫这丫头实在是个聪明的，每次来问字不会超过两遍，且举一反三，极为伶俐。

    他起初还不相信，便找了一页让她念出来，这一念他才终于放下心里的怀疑，凡是他教过的字，二丫竟然一字不差地念了出来。

    看着眼前瘦弱的丫头，他不由有些明白什么叫天纵奇才了，她这样的情况，若是能够去上学，指不定有多大造化呢。

    张大夫夫妻两人对她均是惋惜可怜居多，心里对那个只生不养的姜爱国更加不忿，出去闲聊时也不免带出了几分。

    在姜家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村子里开始有了传言——

    姜爱国那家子真是不做人，连给自己亲生女儿治病都不愿意！

    姜二丫也是个可怜的，家里不给钱，为了治病，便跟着张大夫学起了认草药，要亲自上山采草药去。

    有了这些传言，姜月舒每隔一日便上山的事情并未引起村民的好奇，只是言语间不由带着怜悯。

    那可是曾经出过事的深山啊，那里面谁不知道隐藏着多少危险，他们这种大人都不太敢一个人去挖草药，这丫头竟然被逼到了如此境地，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去采药。

    这姜家人实在可恨啊！

    心里这么想着，大家伙也只能在私底下聊一聊骂几句，毕竟他们有心无力，管不了姜家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又是一日，恰逢大队人员休息，村民们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去镇上转转。

    在亲眼看着刘红娟领着刘清清坐上牛车后，姜月舒便站在了村口牛车停放的地方，准备等着第二趟牛车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