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掩人耳目,赵高下令,数万南巡大军回程依旧走的是官道,气势浩荡。
队伍中,护军将军章邯骑着高头大马巡视着队列,阵阵刺鼻的鱼腥味不禁让他眉头紧皱。
当下正值暑期,天气炎热,这令人不适的味道夹杂着热浪,直叫人胃中翻滚。
“这恶臭是怎么回事?”
章邯问道。
“将军有所不知,听闻公子胡亥近日喜吃腌鱼,陛下特意下令拉来了一车,随在队伍中,所以才会有这般味道。”
一副将答道。
“原来如此,”章邯听后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们继续巡视,我去请见陛下。”
“是!”
恢弘的车营里,赵高手捧着密信,声音中透露出无法抑制的兴奋和喜悦。
“大事成矣,大事成矣!”
公子胡亥坐于赵高一旁,对面便是丞相李斯。
听着赵高的喃喃自语,李斯面色复杂,虽然已经猜到了来信的内容,但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是扶苏公子他......”
“不错,扶苏已经自裁,蒙恬也被关押了起来,自此以后,再无忧虑了!”
听了这话,胡亥目光灼灼,心中的期待被燃烧放至了最大,唯有仅存的一丝理智还显得惴惴不安。
“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公子放心,有我和丞相在,只要进了咸阳城,公子的帝位便再无悬念了。”
看着赵高胜券在握的模样,胡亥才算是放下了心中的石头,随之而来的,是得意,是憧憬,是对称帝之后君临天下的自我豪迈。
就在这时,营车外,一尖锐的声音响起。
“赵府令,车外章邯请见!”
听了这话,车里三人皆是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这段时间,几人最怕的就是随行的朝臣拜见,总得找一些合适的理由拒绝才是。
“所为何事?”
“章将军说,还有一日路程便要抵达咸阳城郊,依制,随行大军不能进城,陛下若无其他诏令,明日一早他便率军回营,届时陛下护卫将由咸阳禁军接管。”
“告诉他,陛下准了,还有,章将军这一路辛苦,陛下定有赏赐,让他安心归营!”
“是!”
做完这一切,赵高转头看着胡亥心有余悸的样子,不免心中的轻视又多了几分。
他和李斯都知道,之所以拥立胡亥,并不是他真的“慈仁敦厚”,作为始皇帝幼子,其天性愚昧,沉溺享乐,立这样一个废物当皇帝,为的也不过是大权在握罢了。
不过,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一些的,当即出言安慰道:“公子放心,这章邯与咱们不是一路人,等到了咸阳城,禁军副统领阎乐自会前来护驾,他对公子忠心不二,定会护得公子无恙。”
听了赵高这话,李斯微微眯起了眼睛,心头忍不住暗自冷笑了一声。
谁不知道那阎乐是你这个阉人的干女婿,忠于公子?忠于你还差不多!
胡亥却是不明所以,口中连连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翌日一早,大军如期抵达咸阳城郊,换防完毕之后,赵高一行继续朝着咸阳行进,隐隐间已然看到了咸阳城头。
期待与紧张互相交织,几人皆是不由自主的捏了把汗。
“吁!”
数十骑由远而近,不多时便横在了皇帝驾前。
“儿臣嬴高,拜见陛下,愿吾皇万岁永存!”
为首那人率先跪拜,其后众人也跟着跪地高呼。
听着外面的高呼,赵高等人急忙探头看去。
“公子高?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来不及细想,赵高递了一个眼神给李斯,随后整理了一下衣衫,缓步走出了营车。
“几位公子有心了,”一脸谄媚的将为首的嬴高扶起,赵高接着说道,“公子出城相迎,这份孝心天地可鉴,陛下有令,着几位公子随于车驾之后,一同进城。”
嬴高对眼前这皇帝近侍一向没什么好感,现在看着他一脸谄媚,更是反感至极,冷声说道;“赵府令,可否让我等见见父皇?”
“这可不是老奴能做主的,陛下口谕,让各位公子随驾,想来是要等到进城之后再接见各位公子。”
听了这话,嬴高瞥了一眼赵高,随后一步上前,朗声道,“儿臣请见父皇,请父皇恩准!”
“公子,公子,切莫高声,陛下身体有恙,近来屡感不适,方才小憩片刻......”
“原来如此,”听了这话,嬴高转头向后望去,“太医令,陛下贵体有恙,片刻也耽误不得,你领着众位太医上车,为陛下诊断。”
“是!”
眼看着几位太医越过赵高就要上营车,赵高顿时大急。
“这可使不得,陛下舟车劳顿,刚刚休息,惊了圣驾,咱家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用不着你负责,本公子是皇帝亲子,若是陛下责怪,自有我顶着,”说着,嬴高又看向几位太医,“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就在赵高竭力拖延之时,车上走出一人,冷冷一喝,便让在场的众人呆在了原地。
“皇帝驾前,你们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毕竟是皇帝近臣,当朝宰相,对几位公子又有半师之仪,李斯的威严自然是不容置疑的。
“几位公子,陛下口谕,让你们随行进城,有什么话进城再说。”
嬴高咬了咬牙,心一横,再次跪在了驾前,“陛下龙体有恙,身为儿子,心急如焚,请丞相再行通报,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见父皇一面,稍安我心,若是父皇因此怪罪,不论何等责罚,我都认!”
“儿臣请见父皇!”
身后一众公子也纷纷跪地,高呼道。
赵高与李斯互相看了一眼,顿感场面有些骑虎难下。
就在这时,胡亥走了出来。
“二哥,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胡亥一边扶起嬴高,一边招呼着诸位兄弟起身,“父皇病重,我就伺候在身旁,难道连我你都不放心吗?”
说着,胡亥凑到跟前,低声说道,“父皇偶感风寒,受不得凉,见不得光,你们这一行人风尘仆仆,若是把湿气带了进去岂不是加重了父皇的病情?而且父皇病重的事情不得对外宣扬,要不然满朝文武指不定会有什么奸臣乘机作乱,这也是父皇的意思。”
“可是......”
“你就放心吧二哥,我虽然年纪最轻,但事情轻重我还是懂得的,”胡亥一边说着,一边将嬴高拉到了一旁,同时悄悄将手背到身后,示意赵高赶紧进城,然后继续说道,“再说了,父皇洪福齐天,这点小病定然无碍,眼下你我兄弟就不要添乱了。”
趁着这个空档,赵高大手一挥,那尖锐的鸭公嗓音顿时响彻整片郊外。
“进城!”
在数百位禁军的保卫之下,秦皇御驾车轮滚滚,逐渐驶近了咸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