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项羽率领着两万余众残兵退到盼归城中,直到这一刻,扶苏心中的巨石才算是落了下来。
临时搭建的营帐中,扶苏简单包扎了一下震裂的伤口,抬头问道:“安排的怎么样了?”
“一切依陛下吩咐,骊山将士和地方军相互配合,已经将盼归城围的水泄不通,攻城辎重已经去调了,最多半日便能抵达城下,还有,信使来报,章邯亲率大军星夜兼程已经在路上了,最多两日之后便可抵达。”
听了秦知守的汇报,扶苏点了点头,下一刻便又沉思了起来。
“两日......”
指尖轻轻搓动,扶苏缓缓说道:“这两日千万不能让项羽大军歇养过来,一旦他们养足精神,到时候兵攻一处,依着项羽之威猛,真没准让他杀出一条血路来。”
“明白,末将这就去安排,这两日不分白昼,日夜攻城,即便拿不下盼归城,也一定让他们睡不了一个好觉。”
随着秦知守离去,扶苏这才想起那个舍身救主的魏左,当即起身出了营帐,朝着伤兵营走去。
营内,数百名伤兵呻吟不断,但随着扶苏入帐,呻吟声顿时小了许多。
“陛......陛下?”
临近的几人看着扶苏亲至,顿感受宠若惊,当即不顾身上伤口就要跪拜下来。
扶苏急忙上前将其扶住。
“你们都是我大秦勇士,是朕的恩人,无需如此。”
扶苏说着,环视一周,一眼便在人群中看见了高大威猛的魏左。
扶苏笑着走了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伤的如何?严重吗?”
“劳陛下挂念了,一点小伤而已,是秦将军非得要罪民在这里休养,其实我完全可以上阵杀敌的,不信陛下您看。”
说着,魏左挥舞着两只拳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扶苏不禁笑道:“你小子,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看你穿的军甲规制,那可是百夫长才能穿的,怎么?短短数月,就当上百夫长了?看来立了不少功劳啊。”
“都是章将军信赖,罪民哪有什么功劳。”
看着魏左挠头抓耳一脸“不好意思”的表情,扶苏点了点头,下一刻缓缓开口道:“褪去上衣,让我看看。”
“啊?”
魏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明所以的看向扶苏。
“褪去上衣!”
直到扶苏重复了一遍,魏左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脱下了军服,露出的,除了健壮的肌肉之外,更有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疤。
扶苏见状,长叹一口气。
章邯治军最为严厉,若不是拿命拼杀,想要在其军中出人头地,那真是如登天之难。
“魏左,你已是军中百夫长,从今以后,朕都不许你再以罪民自称,明白了吗?”说着,扶苏抬手缓缓拍了拍其肩膀,轻声道:“二十万骊山子民,现如今活着的不到十五万,是我扶苏欠你们的,来日必将加倍偿还。”
“陛......陛下......”
魏左无语凝噎,双膝刚要跪下,却被扶苏一把拉了起来。
“都是好样的,你们都是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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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片刻不停的攻城,既让城内项军损失惨重,也让城外秦军疲惫不堪。
不过,好在章邯率军及时赶到,也算是给了扶苏最后一丝底气。
有了这三万精锐,即便是正面一战,项军也绝对不是对手了。
“攻城云梯和投石战车都已齐备,只等着陛下一声令下,最多三个时辰,末将定然能全歼项军精锐。”
听着章邯的信誓旦旦,扶苏也停了手中的笔,拿起案上的黄绢轻轻吹了吹,然后笑道:“既然大局已定,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黄绢整齐垫好,看向秦知守,吩咐道:“这封书信想办法送到城内,还有,备上两车粮食,一同送去。”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扶苏的话,秦知守从来都是不打折扣的执行的,当即接过黄绢,领命离去。
倒是章邯,一脸急切的进言道:“陛下,项羽和那刘邦可不一样,他是楚国后裔,又是贵族出身,从来都是以覆灭大秦,恢复楚国山河为己任的,况且项羽性傲,是绝对不会归降的。”
扶苏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可是秦楚两国血海仇深,总归是要有个了结才是,虽说项羽不会归降,可我还是不忍杀他,这等大才,千百年才得一见,杀了实在是可惜了。”
“陛下今日不杀他,一旦放虎归山,来日必成大祸。”
“是啊,我又何尝不知呢?”扶苏叹了一口气,揉着脑袋摆了摆手,说道:“你先下去吧,让朕再仔细想一想。”
仅一日而已,项羽便遣麾下大将龙且前来复信。
“我家项王说了,要想和谈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家老主公死在章邯手下,若是大秦陛下真有诚意,就先斩了章邯,再谈后续。”
看着眼前高昂着脑袋无所畏惧的龙且,扶苏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这项羽......真是拿朕当个三岁孩童一般。”
“龙将军既然来了,也别空着手回去,秦知守,再给龙将军备上两车粮食,回城之时捎带回去,”说着,扶苏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对了,告诉你家项王,钟离眜那里不用他操心,我已经让樊哙和李佩之按时送粮,绝不会饿着他们,还有,”扶苏顿了顿,眼神也随之一变,“章邯将军与我大秦有再造之恩,刚才那番愚蠢的言语,下次就不要再带来了,送客。”
待龙且离去之后,章邯率先站了出来,刚要说话,却被扶苏摆了摆手制止。
“章将军,去军中挑一些会唱楚歌的兵卒来,明日一早帮他们找找家乡的感觉。”
章邯闻言顿时明白了扶苏的用意,当即脸色大喜,抱拳道:“明白!”
谁能想到,“四面楚歌”这一招如今被用到了这里,不过都是为了涣散项军军心,区别倒也不大。
同时,每日的两车粮食也是扶苏精心计算过的,既不至于让被围项军饿死,也不会让他们填饱肚子,为的正是避免他们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一连几日下来,效果显着,如今的项军上下,是既无战心,也无战力。
翌日一早,一口硕大的青铜棺椁缓缓运到了秦军大营之中。
依东周一朝祖制,唯有王族死后才能以青铜棺椁收敛亡体,如此来看,棺内此人身份之显赫,应当非比寻常。
“陛下......”
看着秦知守一脸担忧的神色,早已换上了一身素衣的扶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刚走到营门前,扶苏止住了脚步,长吐了口气,想了想,回头再看向营内诸将 ,语气中好似诀别一般。
“若真的有事,就让先皇次子赢高继承大统,叮嘱他,要善待天下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