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嘴中的“诚意”,直到半个月之后,赵西林才知道了是什么。
“启禀将军,乌吾、钟存两部斩杀西域诸多士卒,其使者现在营外恭候,并奉上西域两员大将之首级前来请降。”
听了这话,下方的赵西林不禁一怔。
闹掰了?
反而倒是韩信早有预料一般轻轻点了点头:“传令前军,凡乌吾、钟存两部有愿归降者,收其兵械之后一并接纳入营,等陛下圣裁。”
“是!”
直到来报那人退下,赵西林才反应过来,“这样一来,乌吾、钟存两部除了归顺大秦之外,再无退路可言,齐王这一招,末将佩服。”
“你该佩服的人不是我,”韩信却是摇了摇头,“我的本意与你无二,如今此举,是陛下的意思。”
一边说着,韩信看向赵西林,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如今这两部归降,其他西羌旧部只怕也会纷纷效仿,所以接下来,这收买人心的活计就交给你了,从明日起,前军主将一职,便由你接任。”
如今大局将定,韩信现在这样的决定,那是准备要让赵西林吃现成的军功,以后好在这西南边境立足。
“韩将军......”
赵西林刚要说什么,却被韩信挥了挥手制止。
“这也是陛下的意思,你我遵照旨意办事就是了。”
------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西南一役,真的只打了三个月。
秦皇七年七月,西羌诸部归降。
至此,西南平定。
当接到西南奏报之时,扶苏亦是长出了口气。
“韩信等人不负众望,如今西南勘定,大秦以南,再无大乱矣。”
说着,扶苏看向下方的冯去疾和蒙毅,开口问道:“西羌旧地作何规划,你们丞相府有定论了吗?”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冯去疾一步上前躬身回道:“遵照陛下的意思,西南之地当开州设县,我已于蒙相合议过,对于郡县官员的名单拟了个条陈,还望陛下御览。”
一边说着,冯去疾一边将奏章递了上去。
“丞相府议定之后,决定开府西州,并对西州之地设六郡四十七县,这名单上的三百七十二名官员都是从京师衙门里和地方衙门里挑选的近几年政绩卓着的官员,委任西南,当无大碍,唯有州一级的主政官员,还请陛下圣裁。”
一边阅览着名单,一边听着冯去疾的耐心讲解,扶苏欣慰的点了点头,“既然丞相府都已经勘察过这些人的品行和能力,朕也就无异议了,至于刺史和别驾从事等人选,朕也拟定了一份名单,若是你们丞相府无异议,即日起便昭告天下吧。”
“臣等明白,臣等告退!”
随着二人退出勤政殿,扶苏缓缓拿起案上的一封书信,揭开第一页,上面赫然署着张良的大名。
《定西南九策疏》
这封书信扶苏已经不知道翻看了多少遍,洋洋洒洒几千字,每次阅完,总是心绪难平。
西南战事将起之时,不是没有朝臣质疑过这一决定。
毕竟西羌腹地山林茂密,可耕之田本就不多,远不像大秦这般富硕。
如此一隅之地,打服了、打怕了也就是了,若是真的收归囊中,于大秦财政而言,不仅无益,甚至还是拖累。
即便是那些支持扶苏的大臣们,也多是不明缘由,只知道扶苏指到哪儿,他们就打到哪儿。
可张良却是看的通透。
“此地在手,南下孔雀,北上西域,皆可驱兵使之......”
“西羌旧地,益州屏障,可保大秦内地安定无虞......”
说白了,有这一隅之地握在大秦手里作为缓冲,除了北境匈奴还有些许可能兵犯大秦边境之外,整个大秦将固若金汤,只有我犯人,再无人犯我的可能。
“张良啊,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扶苏一边自语着,一边无奈的摇了摇头。
任豫州刺史多年,张良从未就朝廷大事建言献策过,如今竟然破天荒的让杜京墨送来了这么一份大礼,这倒是让扶苏有些讶异。
不过简单思索之后,张良的意图也就明了了。
无非是用这一纸书信为他的亲传弟子铺路罢了,好让那刺史之位再无波澜。
“杜京墨现在何处?”
“启禀陛下,就在殿外恭候。”
“让他进来。”
“是!”
时隔半年多再见,杜京墨倒是出乎预料的学会了一些君臣礼节,言语中亦是不像初次君前奏对那般唐突。
“这封信名义上是给朕的,实际是却是给你的,这上面关于西羌旧地的民生发展、荒土开拓、兵士幕选,军镇布防以及与旧民相融等事,你的恩师倒是替你想的周全。”
“这信自然是给陛下的,若是陛下另有圣裁,也当乾纲独断,再者,豫州张大人与微臣仅仅只是上下尊卑的关系,微臣感念昔日张大人举荐之恩,但更感恩陛下的圣心独照。”
这话一出,扶苏不禁眉头一挑,旋即笑着问道:“这话,也是他教你的?”
“全是微臣的肺腑之言,句句不敢有虚。”
“无非就是跟朕表个忠心罢了,好借此说明你与张良并无结党之嫌,”扶苏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问道:“朕也不瞒你讲,以张良的才能,入朝当个三公九卿完全不在话下,可他就甘愿留在豫州当个封疆大吏,你可知为何?”
“先朝种种,只怕是陛下与张大人都未曾放下,两者依旧心存芥蒂。”
“不错,”扶苏点了点头,“所以他推荐来的人,朕用起来自然是要慎之又慎的。”
一边说着,扶苏眼神一变,沉声道:“说到底,你与张良有师生之谊,若是有朝一日他不遵朝廷谕令,你又该当如何?”
扶苏说完,只见杜京墨双膝跪地,俯首而拜,“天下苍生期盼盛世已久,若是有人胆敢行倾覆之举,莫说微臣不答应,便是天下子民也不会答应,真有那么一天,微臣可做讨逆先锋,为我大秦除害。”
杜京墨激昂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久久不散。
扶苏也不曾继续开口,就这样静静地盯着那个拜服在御案下的大秦才子。
过了许久,扶苏将手中那篇《定西南九策疏》扔到了杜京墨身前。
“他对你寄予厚望,朕对你也寄予厚望,莫要我们两人失望。”
“是!”
随着杜京墨退了出去,扶苏也缓缓起身走了到大秦舆图前。
手指轻叩间,双眸冷冷的盯着大秦北境。
不知过了多久,扶苏才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如今,边患,就只剩下匈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