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暗无天日的地牢,狱外空气显得格外清新。
尤其是北境军情泄露一事连日来一直都让扶苏如鲠在喉,此一行总算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扶苏还是颇为满意的。
北境之战时,负责粮草调度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其中最为知晓细节的,无非两人而已。
萧何自然是可以排除在外的。
作为朝堂新贵,能坐到如今治粟都尉的位置,除了个人能力之外,几乎全靠扶苏一手提拔,他是没有任何理由行此悖逆之事的。
更何况,他做事一向谨慎小心,绝无可能泄露这么重要的军前情报。
可另一个就不一定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萧何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下一任治粟内史,既然如此,那些昔日的先帝老臣自然是多有不忿的。
扶苏看着魏左吩咐道:“去查一下治粟内史最近都和什么人有来往,尤其是查一下他在北境大战前后都有哪些异常举动,详细一些,查完报朕。”
魏左拱手道:“末将领旨!”
“明天午时,将赵兴明正典刑,昭告天下。”
秦知守也当即领命:“是!”
倒是一旁的魏左好似想起了什么一样,拱手问道:“陛下,一同逮捕的还有十余名旧赵从犯,您看......”
这话一出,扶苏身子明显一顿,随后撂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扬长而去。
这倒是让魏左有些为难了起来,只能看向一旁的秦知守,投去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一帮拿起兵刃就是刺客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你这颗榆木脑袋,这道理都想不通?”一边说着,秦知守一边压低了声音,“在陛下跟前当差,若是事事都要陛下做决定,那还要咱们干什么?你记着,要紧的事情,一日三问都不为过,不要紧的事情,随口一提都是多余,明白吗?”
魏左也没想到这个素日里像个大老粗一般的秦知守竟然还有这般学问见识,当即一副受教的模样朝着秦知守抱拳道:“感谢秦兄教诲,魏左谨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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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扶苏难得片刻清闲,本想着诏高新政入殿,询问一下他最近差事办的如何了,却不料贴身宦官来报,说是华丽公主嬴季曼请见,当即不由得一怔。
“这小妮子,她来干嘛?”
也不怪扶苏疑惑,始皇帝有子女三十三人,女儿中,这位华丽公主是年龄最小的一位,性格也最是活泼好动,每每见面,总是拉着扶苏要这要那的,此行前来莫不是又看上什么稀罕物件了?
想到这里,扶苏不禁轻笑了几声,“让她进来吧,这小妮子要是没个正事,正好拿她逗逗闷子。”
本以为一见面又会是一副撒泼打滚的场面,哪料一向不喜欢拘束的嬴季曼刚一见面竟然行起了拜礼,嘴中还振振有词的高呼道:“臣妹季曼,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额......
这倒是给扶苏整不会了。
唱的是哪出啊这是?
“咋滴了这是?”扶苏一边询问着,一边将其扶了起来,“你这又是闹什么幺蛾子呢?”
“臣妹身为皇族嫡亲,理当恪守臣道,御前见驾,礼数自然是不能少了的。”
这鬼话自然是骗不了扶苏的,但眼瞅着赢季曼还要同他打上几个马虎眼才肯说明来意,当即眼睛一打转,便想到了法子。
“你能有这觉悟,皇兄甚慰,前几日朕还同大臣们闲聊起来,说你虽然不拘小节,但大事不含糊,讨论着是不是该把你的婚事定下来......”
果然,一听这话,嬴季曼登时便没了先前的淑女风范,赶忙摆手道:“皇兄,皇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扶苏却好像没听到一样,继续自顾自的说道:“你觉得卫平侯家长子怎么样?朕见过他,一表人才,也算是饱学之士,配你倒也算是合适。”
“别别别,我可不是为这事来的,想让我嫁人,门都没有。”
看着嬴季曼一脸慌张的神情,扶苏忍不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明白被耍笑了的嬴季曼当即拉下了脸,故作愠怒道:“堂堂天子,有你这么开自己妹妹玩笑的嘛?”
扶苏打趣道:“嘿,你倒是先不高兴了,一上来就行如此大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我的勤政殿了呢。”
“一群老头子来来往往的地方,有什么好值得惦记的,”一边说着,嬴季曼左右张望了一番,旋即拉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说道:“皇兄,我这次来,可是为你出谋划策来了。”
“出谋划策?”扶苏不禁一怔,“就你?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猪鼻子插大葱,你还装起大象来了?”
“你......你别小瞧我,我有的是本事呢。”
“好好好,那你说说看,准备给朕出什么谋,划什么策啊?”
“我听说北境打了败仗,你要罢免蒙大哥,其实吧,我觉得这事就是缺个背锅的,你想想啊,蒙大哥作为北境统帅虽说主责难逃,但底下将领肯定也有执行不利之责啊,拉一个出来背锅,做做样子,大家面上都过得去,皆大欢喜,再说了,古语有云,知耻而后勇,说不定经此一役,蒙大哥后面就越发勇猛了呢。”
扶苏:?
“你是听谁说北境打了败仗了的?不是,你是听说谁说我要罢免蒙恬的?”
“不是已经有旨意了吗?太尉一职已经褫夺了,坊间有传闻,就连蒙姐姐也这么说。”
“蒙柔?”扶苏不禁一脸疑惑。
“对啊,”一边说着,嬴季曼一边小声嘀咕道:“当初被蒙姐姐按在角落揍的时候,也不记得是谁冒着被挠伤的风险拼了命的护着你。”
这话一出,扶苏顿时觉得老脸一阵发烫。“你当时才几岁啊你就记事了?”
“我记事早着呢。”
看着嬴季曼满脸的倔模样,扶苏只感觉无奈,长叹了口气之后,打趣着缓缓问道:“那你说说看,北境上谁给蒙大哥背锅合适啊。”
“北境上别人我又不认识,”嬴季曼沉思了片刻,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对了,不是说有个叫项羽的嘛?听说威风的很,打他一顿出出气......”
还不等嬴季曼说完,扶苏便打断了她的话,“人家项羽是此次北境上为数不多建功的将领,你要打他?”
“额.......”嬴季曼一时间语塞,“那......那另寻他人嘛。”
“胡闹!”扶苏这才变了颜色,“别总是跟那个蒙家的虎娘们来往,都给你带坏了,怎么着?你也想学她二十多岁不嫁人,准备孤独终老了?”
“你自己的后宫还没着落呢,还说别人......”
虽说声音细弱惘闻,但扶苏却是听得真切。
“你个小妮子,打趣到我头上了?”
看着扶苏抬手作势要打的样子,嬴季曼赶紧低头示弱:“哎呀呀,错了错了,”但当她看到扶苏抬起的手又放下的时候,当即恢复了气势,“那你倒是给句痛快话嘛,不罢免蒙大哥行不行?”
“朝堂上的事儿我还需要给你个交代了?我看你就是欠管教,不行,得尽快把你嫁出去才是,”这般说着,扶苏好像意识到哪里不对,随后脸色古怪的看向嬴季曼,“你不会是......看上蒙大哥了吧?”
“你......你胡说。”
“我就说嘛,你俩可差着小二十岁呢。”
“差二十岁怎么了?”
“你看,你又急,还说没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