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贸易做的火热,陆上贸易自然也不甘其后。
自秦皇十一起,在朝廷的刻意推动下,大秦商贾便陆续与周边各国通商。
而西域之地因为盛产各种香料、宝石及玻璃器皿,再加上特有的葡萄、石榴等水果深受秦朝民众喜欢,如此丰富的物产,自然也成为了大秦各路商号不二的行商之地。
当然,也得益于如今匈奴旧地尽归秦土,商贩们自各州郡出发,来咸阳换取官府的关牒文书,之后从凉州经甘州往玉门关出塞,一路上都有大秦关隘,再无胡人劫掠之事,倒是平安了许多。
在玉门关换取了文书之后,出关往南百里,便行进到了西域车师国的地盘。
不过眼前的这一支商队的最终目标显然并不是车师国,在交换文书之后,便继续向南行进了。
商队一行数十人中既有青壮也有老幼,一路上欢歌笑语倒也打发了不少无聊时光。
“三儿啊,等这一趟走完,给你娶婆娘的银子可就攒够了,到时候你可就能把你心心念念的刘家姑娘娶过门来当老婆了,怎么样?开不开心?”
这话一出,随行众人也不由得放声大笑了起来,唯独一面色稚嫩的小伙略带羞涩,不禁红了脸。
“王老头又拿小子打趣了,我什么时候对人刘家姑娘心心念念了......”
还不待那小伙说完,王老头立时便凑了过来,笑嘻嘻的问道:“那你每次行商回去,换的那些玛瑙宝石为何要单独送人家一份?那些小玩意可值不少绫罗绸缎呢,若不是人家喜欢,你能舍得?”
王阿三撇了撇嘴,辩解道:“指甲缝大小的玩意儿,人姑娘家家的戴着好看便送了呗,又不值多少银子。”
“你看你这小子,还嘴硬,我告诉你啊,喜欢人家就要告诉人家,别等着人姑娘嫁了人你才后悔,到那时候可就晚喽,”一边说着,王老头好似想起了什么一样,自顾自的接着说道:“不过我听说钱家那小子在咱们出发的时候已经向刘家提亲了,等你这次回去,只怕人家早就拜了高堂了。”
“什么?”果然,一听这话,王阿三立时便急了,赶忙追问道:“真的?我怎么没听说?何时下的聘礼?找的哪家媒婆......”
话未说完,王阿三看着王老头那憋笑的表情顿时感觉自己被诓了,不由得送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就知道骗我,为老不尊,下次再也不给你买酒喝了。”
“哎,逗个闷子嘛,再说了,那刘家姑娘成天与你卿卿我我的,说不得早就被你骗了身子,谁敢去上门提亲去......”
这下王阿三是真的急了,腾的一声从马车上站了起来,开口道:“王老头,这话可不兴胡说啊,别到头坏了人家姑娘名声......”
“你看你又急,我这不是多喝了点,嘴上没了个把门的嘛,谁会跟个老酒鬼一般见识呢,”一边说着,那王老头拿起一旁的酒壶自顾自的灌了几口之后,随手将酒壶递了过去,笑眯眯的开口道:“来点儿?”
“我可不学你,”王阿三又白了他一眼,随后坐了下来,心里却在默默盘算着囊中积蓄。
“哎呀~”王老头又是一口烈酒下肚,随后笑着长出了口气,“这日子啊越来越有盼头了,等走完这一遭,交了关税,估计还能剩下不少银子,到时候老头子的棺材钱也就挣够了,回了家,喝了你的喜酒,老头子也能安享晚年喽。”
王阿三也笑着回道:“那我到时候多给你备几坛子美酒,让你喝个痛快。”
“哈哈哈,那敢情好......”
就在这一老一少打趣之际,前方有人说道:“再往前十数里就到了龟兹国的地界了,那里的人对咱们这些秦人可向来不友好,依您老的经验,咱们是不是先让几个人去打点一下?”
一谈到正事,那王老头顿时收敛了笑意,一脸正色的点了点头,“该花的银子可不能省,让白武去,这小子嘴皮子利落,还懂西域话,让他先去打点打点。”
“得嘞!”听了吩咐的一精壮男子立时便策马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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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秦朝势大,再加上韩信灭了昔日西域南道最为强盛的于阗、托弥两国,使得数年间西域各国老实了不少,况且两地通商也确实为西域各国带来了许多切实的好处,所以西域各国对于往来通商的秦人向来都是尊敬的。
但总是有些例外存在的。
比如眼前的这个龟兹国。
作为西域北道强国,龟兹国王一向都是自视甚高的,更何况龟兹国的地理位置极佳,处于南道诸国的环围之中,即便是真与秦朝起了冲突,他也是不怕的。
有什么样的老子,自然也就有什么样的小子。
龟兹国太子尤利对于大秦一向也是不感冒的。
在他心里,更愿意奉隔山相望的孔雀国为藩主国,而不是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大秦。
白象城,是龟兹国北境门户,也是西域各国交流的重要交通要道,不凑巧的是,龟兹太子尤利今日便在城内。
当他听说又有一队商贩要借道过境,登时就有些不愿意了。
“这已经是本月的第五支商队了,这些秦人,是要把我们西域的好东西都搬到他们国家吗?”阴沉着脸听完属下的汇报,尤利一把扔掉手中酒杯,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跟我去看看,我倒要见识见识这帮秦人能带来些什么好玩意。”
白象城前,已经交换了通关文书的王老头一行人正准备驱赶车队过境,却不料被刚好赶到的尤利拦了下来。
“车上装的都是什么?”
眼瞅着来人面色不善,王老头也不敢怠慢,赶忙笑着答道:“是一些布匹、丝绸和铜器,用来行商交换货物的,方才几位官爷都查看过了,并未违禁。”
越是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越是让尤利看不顺眼,当即手一挥,厉声道:“查过就不能再查了吗?本太子倒要看看,你们都带了些什么破玩意,也好意思来行商,怕不是哄骗我们吧?”
还不等王老头一行人有所反抗,两队兵士立时便涌了上来,将几车货物翻了个乱七八糟。
片刻之后,那统兵兵士凑了过来,对着尤利低声道:“确实没发现什么违禁的东西......”
“嗯?”尤利却是狠狠的看了他一眼,“没发现?这些东西不都是违禁的吗?”说着,尤利看向一众兵士,朗声道:“把这些东西都扣下,就当是秦朝的孝敬了。”
这话一出,王老头顿时急了,“这可不行,这都是行商的货品,再说了,我们有大秦的关牒文书,你不能......”
手中文书还来不及展开,尤利眼神一横,挥起拳头便砸在了王老头的面颊上。
可怜王老头人老体衰,哪受得了这一记重拳,立时便倒地不起,痛苦的呻吟了起来。
手中文书也随之掉落在地。
其余众人刚要上前,却被一众兵士拦了下来,铁戈横在眼前,一时间也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什么狗屁文书,本太子不认识......”一脚踏在地上的关牒上,尤利冷眼看了看身前的十数人,不禁笑了笑,“什么大秦人铮铮铁骨,狗屁,告诉你们,这些东西本太子收下了,你们敢说个不是我听听?”
说着,又抬脚踩在王老头的身上,眼见无人做声,尤利轻蔑的摇了摇头。
“都滚吧!”
也就在这时,人群中的王阿三应是瘦弱的缘故,硬是挤到了人群前,眼看着王老头受此大辱,当即便怒从心起,借着人群的推力愣是冲开了兵士的防御,然后借着身体惯性一把将那龟兹太子推倒在了地上。
没有理睬尤利那狼狈倒地的模样,王阿三赶忙扶起王老头,关切的问道:“王爷爷,你没事吧?”
“咳......”
王老头艰难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好不等他说些什么,一旁被扶起的尤利一脸暴怒的模样,“来人呐,给我抓起来。”
毕竟手无缚鸡之力,尤其会是这些兵卒的对手,不多时王阿三便被人束住了手脚压在了尤利面前。
“你敢冲撞本太子?”
“冲撞你又如何?”王阿三语气极硬,兴许是觉得不过瘾,当即又补了一句:“狗屁太子!”
“你......”尤利双拳紧握之间,指尖已然泛白,可想而知其现在的暴怒程度。
幸好随行官员中不乏有知晓利害之人,赶紧出言劝说道:“毕竟是大秦子民,若是随意处死了,日后秦廷责问起来,只怕是不好交代啊.......”
听了这话,尤利倒还是留了一些理智,长吐了一口气之后,压住了心头怒火,缓缓看向一众秦朝商贩,然后又将目光落在了王阿三的身上,“听说你们大秦素来都有跪拜之礼,这样,今天你向本太子也磕几个头,若是本太子开心了,也就不与你计较了。”
这话一出,还不待王阿三开口,一众秦商们却是不答应了。
“秦人膝盖向来只跪天地父母,只跪良臣君上,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爷们跪你?”
“就是,狗屁太子,巴掌点儿的地方还没我们郡大呢,也敢作威作福?”
“我呸......”
王阿三更是一口吐沫吐在了尤利的脸上,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王八蛋......”
这一刻,尤利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怒火,抽出腰间佩刀就要结果了王阿三的性命。
王阿三动弹不得,就在刀尖将近之时,王老头以身护在其前,下一刻,刀尖立时透胸而过。
紧紧握着刀身的双手不愿松开,缓缓转头,不久之前还和蔼可亲的老者此时已然面无血色。
“走......快走......”
一众秦商都是血性爷们,哪受得了这种场面,当即奋力冲拖了身前兵士,口中呼喊着:“跟他们在这帮畜生拼了......”
尤利也不再压抑本性,怒喝道:“都给我杀了......”
短短片刻而已,白象城前已然是一片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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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消息传到甘州边境时,项羽正在大营中布防军阵。
“如今边境无事,军阵演练切记不能落下,若是.......”
还不等他话音落地,一兵士便慌忙闯到帐前,对着帐内朗声汇报道:“启禀将军,几日前,边商数十人皆被龟兹无故屠戮,除了一青年被拼死护送逃离之外,无......无一人生还.......”
“什么?”
听了这话,项羽当即走出帐外,抬头看着不远处浑身是血且颤抖不止的王阿三手中还拎着沾满血迹的酒壶,另一手中则握着撕成两截的关牒文书呆愣在原地,双眸顿时便阴沉了下来。
“龙且,速调前军大营,开关出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