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暖也不瞒着他,“是啊,怎么了?”
“隔天,他的伤口又发生了感染,并且来势汹汹,医生都检查不出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用了很多办法没能控制住,然后只能进行第三次手术,也就是这次手术,才没保住他的第三条腿的。”
蓝暖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他的眼神也很平静地看着她:“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蓝暖想也没想就回答:“没有。”低头继续找衣服。
方执傲叹了口气,“你还是不信任我。”
蓝暖抬头,“你什么意思?”
“我们说过,有什么事情你都要告诉我,但是你在做这些的时候,却没有跟我说。”
“医院里是有人怀疑了什么吗?”
他摇头,“没有。”
“那你为什么说是我做了什么?”
问完,蓝暖不等他说什么,就继续说:“就因为蓝海铭当初断了一条腿的事情是我偷偷做的,所以你就把他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归咎到我身上是不是?”
她看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眼里的那份沉静让方执傲心里没来由地慌了起来。
他赶紧说:“我不是责怪你,我是想说你要做什么事情之前能不能提前跟我说,以免留下什么把柄。”
可他越是解释,蓝暖的眼神就越冰冷。
蓝暖把手上要换的衣服放下,“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不择手段赶尽杀绝的人?”
方执傲没说话,他怕越说越错。
蓝暖突然就笑了,“没错,是我做的,我就是这样的人,对蓝家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们。”说完拿起刚才放下的衣服,进了盥洗室。
方执傲本以为她会摔门,但她却如往常一样,不轻不重地顺手把门关上了。
门在合上的那一刻,他心里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断裂了。
等蓝暖换好衣服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方执傲说:“今天蓝建军收到一封信。”
蓝暖停顿了一下,继续越过他朝书房走去。
方执傲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只好跟上前去。
“我不知道信里写的是什么,我的人来不及拆开,但是寄信地址是从你亲生父母所在村子的那个镇寄出来的。”
蓝暖的脸色一变,心里也受到震动。
她知道蓝建军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她。
她虽然阻止住了蓝海铭,蓝家也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蓝建军这才无暇顾及继续找她亲生家人的事情。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暂时告了一段落,蓝建军腾出了人手,就想再次对她的家人下手。
蓝暖握紧了拳头,蓝建军想要她家人死的心思还是没有变,他的实力她还是摸不透。
抬头,她看向方执傲:“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刚才。”
家属院的信件一般都是送到门卫室,再由门卫分发。
蓝暖换衣服的时候门卫来了一趟跟他说的。
自从出了香烟和枪弹的事情后,上面就开始对蓝建军的往来信件以及所接触的人员开始悄悄调查和监控。
刚才碰巧蓝家的阿姨从外面回来,要取走信件,刚巧蓝建军的信件就放在上面,门卫一时间也没有借口把信件扣下来,就让阿姨给带回来了。
虽然没有看到信里的内容,但门外还是看到了寄信的地址和邮戳,告诉了方执傲。
方执傲一听就知道是蓝暖亲生父母那里的。
蓝建军在外面的人手太零散,他们还没有完全掌握,但再零散,他们也是会联系蓝建军的。
看着蓝暖脸色苍白的样子,方执傲上前拉起她的手,“别担心,我会安排人去一趟的。”
其实蓝暖在听到蓝建军还在查自己的亲生家人时,脑袋里就马上开始想起对策来。
她其实是有人手的对付蓝建军的那些人的。
吴中虽然才十六岁,但是他手底下有不少能人,京都那么多个黑市能够安全交易都都靠那些人在维持。
只是有一点麻烦的就是,现在不论去哪里都需要介绍信,否则很容易被当成流氓抓起来。
吴中的那些人不知道有没有这方面的关系,否则连火车票都没有办法买,要怎么去她父母的老家呢。
现在方执傲说会安排人去一趟,那就不用担心这方面的问题了。
“你会安排多少个人去?”
方执傲想了想,“我们先看看蓝建军有什么动向,他如果直接电话联系那边的人动手的话,我们从这里派人过去肯定来不及,我会想办法联系当地的战友或者公安局。”
“但我想他在那边应该不会有太多的人手,否则早就直接动手了,所以他应该是会派人过去,我们也派人过去。”
蓝暖也冷静了下来,觉得他分析得对。
“那你说,他会派谁去?”
方执傲沉默了两秒,然后吐出一个名字:“蓝海钧。”
蓝海钧的事情闹得整个家属院都沸沸扬扬,组织上也针对他的身体情况做出了决定,认为他身体残缺,不适合再为国家和人民牺牲自己,所以让他退伍,然后优先给他安排一份比较好的工作。
劝退的时候话说得当然漂亮,但再漂亮的话也掩盖不了事实。
所以蓝海钧这段时间才这么颓废。
他想要的前途没有了,分配的工作再好,能有现在的工作好吗。
在部队,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从那些草根之中脱颖而出,轻松做到现在副营长的位置,转业到别的地方去,以后得路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不过其实也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没有人还会知道他的过去,他可以重新开始。
可再怎么重新开始,他身体残缺的事实也没有办法改变。
所以,蓝暖清楚,蓝海钧心里对自己肯定是有着浓烈的恨的。
因此她心里一直在隐隐的担心他会怎么报复自己。
如果蓝建军是让他去对付她的亲生家人的话,他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蓝建军果然是会利用人心的,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
所以他更加不可能放过她。
等吃过晚饭后,蓝暖就想上楼休息。
今天她跟方执傲有些不愉快,心里也装着事,实在没有心情看电视。
就在她打算上楼休息的时候蓝玫来了。
她是来传话的,说蓝建军让她今晚十点钟去一趟蓝家。
晚上十点?
蓝暖冷笑出声。
在这人人都早睡的时候,九点钟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大家都会节约用电上床睡觉了,毕竟电费是要花钱的。
蓝建军偏偏要定一个十点钟。
太早不利于他对她下手,太晚怕她有所怀疑吗?
还真是煞费苦心。
蓝玫还带了一封信来给蓝暖。
蓝暖打开,信上写的是:蓝暖,原名沈今安,父亲……
一行字没看完,蓝暖就把信合上递给了方执傲。
方执傲看到了她的神色变化,接过信看了起来。
蓝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来传话的蓝玫并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只是心里有些疑惑,父亲为什么要蓝暖大晚上地回去,往常十点钟大家差不多都上床睡觉了,有事不能早点说,要不然就等明天呗。
不过只要事情跟自己没有关系,她也不多问,这段时间她也算是学精了,蓝家的事情只要跟自己没有关系的就不要多管,否则就会遭受无妄之灾。
她咬了咬刚长好不再松动的牙,可不想再掉几颗牙齿。
“你先回去吧。”方执傲声音冷淡地对蓝玫说道。
蓝玫朝方执傲看了一眼,见他眉头微蹙,面色冷淡,不待见自己的样子,转身就出了方家。
等蓝玫走得没影后,方执傲才看向蓝暖,“你……要去吗?”
“去吧。”蓝暖看向他,“既然他们已经查到我的家人了,那也应该猜到这段时间是我设计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好躲的,我回来就是来跟他们报仇的,我要让他们知道,做了错事,是会有报应的。”
“那我陪你一起去。”方执傲说道。
“不用。”
“蓝暖。”在这件事情上,方执傲不想让她一个人面对蓝家人。
蓝建军有多狠这段时间他也了解了不少。
他在外面的人脉到现在他都没有完全掌握,所以才一直没有动他。
现在蓝建军要跟她撕破脸,那等待蓝暖的,就是他更加疯狂的报复。
“我不允许蓝家人伤害你。”
蓝暖的眼眶陡然红了起来,“你怎么知道不是我伤害他们呢。”她走到方执傲面前,把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那把小刀从衣领里拿了出来。
上次,她就是用这把小刀“弄残”了蓝海钧。
“阿敖,我跟蓝家人的恩怨,不仅仅是我小时候他们把我和蓝玫偷换了这么简单,我跟蓝家人是有血海深仇的,我等这一天,等了一辈子了,今天,该跟他们做个了断了。”
“你不用跟我去,这是在部队家属院,他们还不敢要了我的命,今天撕破脸后,蓝建军肯定会有大动作,你该提前去做好准备。”
“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这是我们的家,我会回家来的。”
方执傲紧紧握住蓝暖握住那把小刀的手,心里从未有过的担忧从心里蔓延到了脸上。
但心里却清楚,她说的是对的,蓝家再怎么样,也不敢在家属院要了蓝暖的命,否则,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可他还是担心,要是蓝建军或者蓝海钧一个冲动,对蓝暖做了什么,他肯定会后悔不及的。
晚上十点,蓝家。
蓝暖准时到了。
等蓝暖进了门,蓝建军就让蓝玫把门关上。
蓝暖神色自若地走到了蓝家客厅,在蓝建军对面的沙发坐下来之前,看到了他放在桌上的手枪。
“没有想到蓝副师长……哦,不对,现在是蓝团长,您这么看得起我,是要请我吃子弹吗?”她直视着蓝建军,没有任何惧意地在他面前落座。
蓝建军笑着对蓝暖鼓掌,掌声在蓝家安静的客厅里显得很突兀,“蓝暖,我养的好女儿,从小就长得漂亮,脑袋还聪明伶俐,长大后更是处处优秀,不枉费我们培养了你十多年啊。”
蓝暖笑道:“那是自然,要是我长得不好看,不聪明,蓝团长也不会抛弃自己的哑巴女儿,把我给偷换回来,给你们家当棋子,帮助你们家往上爬啊。”
她说话时,下巴微微抬起,使得惊艳的面容露出了最完美的线条,美得十分高傲的样子。
蓝建军不怒反笑,“蓝家不好吗,我们对你不好吗,给了你最好的物质条件,让你生活无忧,还让你上学上到了高中。”
“如果不是我,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农民的女儿,能不能吃饱穿暖都是问题,有多少人想过上这样的日子,却只能羡慕地看着。”
“在农村,你从小就要每天下地干活挣工分,一家子辛苦一整年,年底分得的钱粮却连温饱都不能满足,你也不会有新衣服穿,只能穿别人不要的破旧衣服,日子里全是缝缝补补。”
“你也不可能上这么多学,能在京都认识那么多家境好的同学,跟夏傲雪这样的人成为朋友。”
“你爸爸,不过是一个只会种地的农民,他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贫困。你妈一个农村妇女,除了每天跟她那样同样粗鲁的妇女吵架打架之外能教你跳舞,带你看文工团的表演吗?”
“更不要说你能嫁给李元林和方执傲这样的青年,你只配跟村里那些喜欢喝酒打老婆的人结婚。”
“我实在想不明白,我给了你这么多好东西,让你长成人人都羡慕的样子,你为什么还要在背后捅我一刀?”
为什么?
当她以为,她是家里最受宠爱的女儿时,他们把蓝玫给接回来了,然后让她嫁给方执傲,在方家给他们做卧底。
他们利用她,算计她,把她当成一颗随便想放哪里就放在哪里的棋子。
她上辈子兢兢业业表现出了自己最好的一面,就是想成为他们的骄傲,可是他们却把她的骄傲和自尊踩在脚底下,让她看他们的脸色,她也收敛了自己的张扬明媚,小心讨好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