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二月二十六吹的风，二月二十七，人便病了。

    风寒。

    所以人老就要服老，没事不要吹风，尤其本来身体就不好。

    风寒不是大病，但是耶律淳在北辽现在这个时候，病倒，那就是大事，相当严重的大事。

    如果只是吹个风，不至于要命，真正杀死耶律淳的，是黑漆漆看不到希望的未来。

    耶律淳确实要死了。

    三月初三便已经开始高烧不退，神志不清了。

    都已经下诏传位耶律定了。

    然后~

    析律府大乱。

    从耶律淳开始病倒的时候，析律府便已经开始乱了。

    这本来就是一个濒临崩溃的城池，耶律淳的病倒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们不攻城吗？”岳飞问刘锜。

    土改已经大致结束，梁山的开荒团队还有从江南来的逃难百姓，都已经开始分田安置了···

    在这种情况下，刘锜和岳飞领兵的主要战斗目标，就是围困和拿下燕京城。

    所以岳飞才会问刘锜，不攻城吗？

    “为什么要攻城？”刘锜道，“咱们等着里面的人出来投降不好吗？”

    对呀，等着投降不好吗？

    孙子兵马里面就说过：“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

    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修橹轒輼，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

    当然梁山攻城不用三个月，有火药可以炸城，但是总是没有等别人开门投降轻松的。

    燕京城这种城中无斗志，城外无援军的死地，保持军事压力，等城中自溃，然后才是真正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咱们于城中并无内应，如今城中精锐便是耶律宗雷领的三千余契丹骑兵，主将耶律宗雷全家都死于我梁山之手，自然是不降的。”岳飞看着刘锜，说道：“这三千骑兵跟着耶律宗雷数载，从之前败童贯，不离不弃，便可看出，这是辽国的底蕴。”

    主将是有深仇大恨的，士卒是真正忠于辽国的，所以等投降是很难的。

    这是一支已经准备好殉国的精锐骑兵。

    刘锜点头，表示明白，道：“他们不降，怨军会降的。”

    说到怨军，就不得不提一个人，便是郭药师。

    说到郭药师，那在两宋历史上，尤其靖康年间，那郭药师不说主角，最起码也是重要配角。

    怨军是怨军，郭药师是郭药师，但是一起说也可以。

    怨军起于高永昌造反，他在辽西州自立的时候，怨军便成立了。

    当然，根源是女真造反，还有梁山趁火打劫，许多辽东的百姓通过辽西走廊，逃到了燕云地，这些流民，自然是要处理的。

    于是天祚帝授燕王耶律淳为都元帅，招募辽东饥民，取报怨于女真之意，谓之“怨军”。

    怨军分为前宜营、后宜营、前锦营、后锦营、乾营、显营、乾显大营、岩州营共八营人，郭药师就是其中的一位首领。

    从此，郭药师粉墨登场。

    只是怨军成立后，非但作战不利，而且接连发生叛乱。

    去年初便有东南路怨军将领董小丑（好名字~）因为征讨利州叛乱不利被处死，于是其手下罗青汉、董仲孙等率怨军作乱。

    耶律宗雷、萧干率兵平叛。郭药师等人自忖打不过，于是杀了罗青汉数人，接受招安。

    耶律淳从中选出2000人编为四营，任命郭药师、张令徽、刘舜仁、甄五臣各自统领。剩下6000人分送各路为禁军。

    这个时候，其实有人建议弄死郭药师他们的，只是耶律淳没同意，总觉得还有靠得住的忠义之人，是被裹挟造反的。

    而且辽国这个样子，实在是折腾不动了，这些从辽东过来的失去家园的人，面对梁山和金国，应该比燕云地汉族靠谱吧···

    怨军活下来了，然后许是觉得这名字不好，去年年底耶律淳改了名字。

    改怨军为常胜军。

    因“郭药师年少壮，貌颇伟岸，而沉毅果敢，以威武御众，人多附之。初以武勇四军荐授殿直，从征女真，积前后功”，故升郭药师为都管押常胜军、涿州留守，人马扩充到了六千。

    历史上的郭药师先是投降大宋，作战尽心尽力，战斗力甚至可以说是冠绝大宋诸军，然后赵官家也很看重，各种赏赐可劲给。

    后来蜜月期过了，宋金海上之盟破裂，郭药师也各种问题，尤其大宋把张觉，也就是另外一个投降宋国的将领，给砍了脑袋送给了金国。

    这波操作属实伤了郭药师的心，然后人就投了金国，成了攻打宋国的带路党，可以说郭药师的种种操作，是靖康之变的重要导火索。

    扯远了，说回如今。

    梁山大举进入燕云地之后，这常胜军便是除了耶律宗雷所部之外，辽国在燕云地最大编制的部队了。

    没办法~

    耶律大石带走了许多人，怨军带不走，也不想带。

    如今析律府中守城的主力，就是怨军，也就是如今的常胜军。

    刘锜不信郭药师看不清形势，也不信郭药师对辽国忠心耿耿，所以就是在等郭药师投降。

    岳飞点头：“怨军会降，但是耶律宗雷不会，若是怨军献城，那便会起刀兵，再加上城中豪强家丁，刀兵一起，便容易失控，燕京城可能会是一片焦土。”

    岳飞虽然才十八岁，但是这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已经领兵好几年了。

    溃兵、乱兵什么样，岳飞很清楚，在混乱无序的状态下，人性的恶会无限放大，这可比屠城什么的破坏大多了。

    刘锜沉默了下，叹道：“我知道~”

    这次轮到岳飞愣住了，既然知道，那怎么还···

    你不是跟寨主一般仁义的吗？

    “人总是会死，或多或少罢了~”

    要不说刘锜还是刘锜，岳飞也不是个有城府的，眼神已经把没说的话都说了。

    “燕京城内除了辽国皇族，耶律宗雷和郭药师两支部队，更多的便是各种燕云地的豪门贵族，这种人，都死了，对梁山应该更好些。”刘锜解释道。

    是的，刘锜是善良，但刘锜的善良和王烨是一样的，都是有立场的善良。

    而且刘锜比王烨理性的多，心中想的是一回事，做的是另外一回事。

    “这些人想杀有的是手段，末将以为燕京城最好能保全。”岳飞道。

    “哦，详细说说~”

    “城中钱财众多，若是金银便罢了，火烧了咱们也能重新收拢出来。可燕京城中许多名人字画，贵重财宝可是精细，若是被乱兵毁了，恐怕便是真毁了。”岳飞道。

    比如有些地毯，极为贵重，价比黄金，可是那些兵痞知道不？不说放火，就是砍人的时候溅上血，也掉价不是。

    刘锜点头，心中快慰，年轻人看问题已经很全面了呀。

    “咱们梁山此番动兵，钱粮花费颇多，到底只有几年积累，家底不厚，这燕京城的财富，便是极重要的补充。”岳飞直言。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纵观梁山发展史，就是一路抢来的。

    如果没有南洋抢劫的收入，梁山也没那个底气大规模扩兵。

    “鹏举说的对，是我疏忽了，既如此，那便明日一早攻城吧。”刘锜道。

    俩人定下大略，正商量攻城布置，门外传来帅帐亲卫统领的声音。

    “报元帅，城中有人来。”

    “哦，谁？”

    “郭药师。”

    “那便请进来吧~”

    刘锜跟岳飞对视一眼，都忍不住轻轻一笑，这郭药师来的正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