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福康公主此刻已然全然没了平日里那端庄持重的仪态,俏脸涨得通红,恰似春日里烧得正旺的一团烈火。
她眼眸中喷薄而出的怒火,恰似要将眼前之人灼烧殆尽,那尖锐的嗓音,直直划破屋内凝滞的空气,“来人!把这个该死的废物给本公主拖出去!乱棍打死!”
在厢房外候着的傅君华,本正百无聊赖地站着,身形看似慵懒随意,可耳朵却时刻警醒着。
屋内公主这一怒喝,恰似一道响雷,瞬间让他来了精神,挺直了腰杆,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与机警。
他转身,神色郑重地对身后几名侍卫吩咐道:“走!保护公主!”
言罢,便当先一步,大步流星地朝着厢房门口迈去,脚步踏在石板路上,发出沉闷又急促的声响,两名侍卫亦是紧随其后,身姿挺拔,手按刀柄,如临大敌。
一行几个人,就这样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厢房。
此时的院子里,鸦雀无声,却又好似暗潮涌动。
方才那一阵令人面红耳赤的“春宫戏”,犹如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惊得众人不知所措。
丫鬟们低垂着头,眼角余光却不住地偷瞄着,有的双颊绯红,似熟透的蜜桃;
侍卫们则神色各异,有的瞠目结舌,满脸写着惊愕,有的憋着笑,又不敢放肆,只能强忍着,肩膀微微抖动。
众人心中都像被猫抓挠着一般,满心好奇,巴巴地等着瞧那个和福康公主欢好,还被亲昵唤作“瑾哥哥”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这出闹剧,后续又该如何收场。
寒夜如墨,普宁寺静谧的厢房外,气氛却似紧绷到极致的弓弦,一触即发。
傅君华满脸冷峻,带着几个侍卫,如狼似虎地闯进厢房,须臾,便将一个男子粗暴地拖了出来。
刹那间,院中熊熊燃烧的火把似被施了咒,火焰蹿得老高,映亮了男子的面庞。
众人定睛一看,不由惊得倒吸凉气,那被拖出之人,竟是福康公主昔日的侍卫长朱常!
想当初,他武艺不凡,身姿矫健,在公主身侧时也算威风凛凛,可一场比试改变了一切,他被削断一臂后,如同折翼之鸟,消失在众人视野,谁能料到,竟蛰伏于此。
一时间,院内众人目光似有若无地交汇,暗流涌动,眼神官司打得隐晦又汹涌。
傅君华率先打破沉默,可震惊已让他嗓音发颤:“朱常!公主向来视你为亲信,对你恩泽深厚,你、你怎会做出这等事?为何要这般对公主……”
朱常先是仰头,爆出一阵狂笑,那笑声在寺院的回廊间震荡,惊飞了几只宿鸟。
“哈哈!傅大人,你口中的‘视我为亲信’‘恩泽深厚’,不过是将我当作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仆罢了!
我为公主鞍前马后,断了一臂,她却像驱赶一条丧家之犬,无情撵我走,凭什么?
就因她金枝玉叶,我只是个小小侍卫?”
说着,他用那只完好的手臂,近乎粗暴地抹了抹鬓边乱发,发丝被扯得凌乱,恰似他此刻境遇。
“哼!自断臂又遭驱赶,我过的哪是人过的日子?
走到哪儿,都被人肆意霸凌、羞辱,仿若世间渣滓。
凭什么她能在深宫尽享锦衣玉食,我却要在泥沼里挣扎求生,我怎能服!”
朱常恨意满盈,双眼似要喷出火来,死死瞪着厢房那扇虚掩之门,拔高音量,仿若要将过往冤屈吼破天际。
“况且,我落得如今这般凄惨田地,罪魁祸首就是你们捧在手心的公主殿下!
那日,正是她,遣心腹丫鬟翠柳来传命,让我在比试时佯装流星针失手,实则是要我暗中取瑾王妃性命!”
“住口!”
厢房内,福康公主正手忙脚乱地理着衣裳,可越急,那繁复衣饰越似乱麻,指尖颤抖,心也慌乱得没了分寸。
朱常却似癫狂,哪肯罢休:“哈哈!我偏要说!
就因听了她指令,我才被斩断手臂,而后她见我成了废人,便弃若敝履。
公主怕是忘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在驿站时,她护卫重重,我无从下手,可天不亡我,此番跟着来了普宁寺,嘿!
她竟撤了满院护卫,还点上青龙国宫中独有的迷情香!
若不是我凑巧赶来,此番着了道的,怕就是她心心念念的‘瑾哥哥’——瑾王殿下了吧?”
话说到此,他目光复杂地瞥向瑾王,聪明人之间,弦外之音已然足够,有些事,点到即止。
“你贵为青龙国公主,竟使出这般下作手段算计他国皇子,当真寡廉鲜耻!
不过我朱常也不亏,还尝了段露水姻缘滋味,呵!
福康公主,您可真够豪放,那滋味……妙啊,至今让我回味无穷!”
朱常故意口出污言秽语,句句戳向房内公主,却也将前因后果、盘根错节之事,抖落得一干二净。
无我住持一直站在一旁,双手合十,念着佛号。
此时见这场面,怒目圆睁:“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佛门净地,岂容尔等这般放肆胡为,这是玷污佛门圣地,扰乱寺中清修!
老衲定要上书圣上,任你是公主还是达官贵人,定要还我普宁寺一个公道!”
福康公主在房内,已然被怒火焚了心智,披了件衣衫便冲出来,嘶吼道:“来人!给本公主打死这个废物!”
朱常嘴角溢血,却笑得凄厉:“呵呵!不用公主下令,朱某早不想活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还得谢公主成全!”
言罢,一口鲜血喷出,身子一软,竟是自己咬碎后槽牙藏着的毒药,直接暴毙当场。
事已至此,真相大白,众人皆知房内男子是朱常,而非公主口中的瑾王。
而福康公主,也确实是要设计瑾王殿下的。
在场诸人皆是人精,朱常之言如钥匙,解锁了所有隐秘关窍。
沈悠悠轻嗤一声,开口便是诛心之语:“听公主这中气十足的嗓音,想必平安无事。
既如此,剩下的便是公主自家‘国事’了,我们可不便插手。
王爷,折腾这许久,看了场闹剧,我乏了,回房吧。”
瑾王殿下满脸宠溺,温言哄着:“好好好,王妃要紧,咱们这就去歇着。”
而后瑾王殿下又转向无我住持,朗声道:“住持,今日之事本王全程目睹,定会与您一同上书父皇,为普宁寺求个公正。”
他心中清楚,虽祸事非己挑起,可到底是被公主算计,此番不过化被动为主动......
况且在这佛门重地闹出丑事,亦是对佛祖大不敬。
再加上,无我住持今日也是帮他大忙了!
略一思忖,又道:“明日本王便派人送香火钱来,助佛祖重塑金身。”
无我住持忙合十道谢:“阿弥陀佛!多谢瑾王殿下!”
沈悠悠与瑾王正欲转身回房,福康公主已穿戴齐整,几步跨到厢房门口,怒声吼道:“沈悠悠!你站住!”
沈悠悠睨她一眼,满脸不耐:“你让我站住我就站住?你脑子糊涂,我可清醒得很,大冷天,谁陪你发疯!”
福康公主闻言,怒火攻心,上前几步,指尖颤抖指着沈悠悠:“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们设局陷害我?!”
“呵呵!”沈悠悠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目光冰冷地直视着福康公主,那眼神好似要穿透她一般。
此刻的福康公主,发丝凌乱,妆容也被泪水冲得斑驳,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近乎癫狂的模样,双眼圆睁,满是不甘与愤怒。
沈悠悠莲步轻移,身姿绰约却透着凌冽气势,话语间毫不留情。
“陷害你?!福康公主,本王妃瞧你今日出门,怕是把脑袋遗落在寝宫了吧?
这般浅显直白、昭然若揭之事,竟也能从你口中如此理直气壮说出来,当真是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