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人在大爷屋檐下
作者:国国俊   倒霉侦探之哪壶不开提哪壶!最新章节     
    胖子消失在车水马龙的夜里,对于他刚才所说的话,我得缓缓,看得出,胖子是认真的,而且是一往情深。

    胖子如此含蓄的人,居然能说出这种话,你说能是闹着玩儿?

    作为兄弟,胖子找到爱情我理应为他高兴,小梅,单纯、善良、漂亮,只要男人不瞎,没有几个会不喜欢这样的女孩,可作为兄弟,我又不得不提醒自己,小梅,一个随时都可能离开的人,胖子如果喜欢上小梅,注定是一场没有结局的故事,或者说故事的开始就决定了故事的结局:小梅带着牵挂离开人世,胖子孤零零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

    这样的故事又有什么意义呢?

    更俗点儿说,图个啥呢?

    关于爱情众说纷纭,有人视其为洪水猛兽,有人视其为上帝的天使,有人说爱情能为你遮风挡雨,有人说没想到生活中的风雨都是另一半带来的......非左即右。

    唉,作为一个受过伤的男人,能有这点觉悟当初的伤害也没算白受!

    我看着满天的星星,看来一场和胖子推心置腹的谈话是避免不了了,作为朋友我得劝他,他不听,我也得劝。

    算命大爷还在街边稳当坐着,老花镜耷拉下来,两只眼睛却抬得老高,挂羊头卖狗肉,打着算命的幌子,过着色欲的干瘾。

    “人到了岁数,血压忽高忽低不是什么好事!”

    像往常一样,我扔给他一颗“红将军”。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是像欣赏一朵花、一幅画那样看待她们的,心无杂念。”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差不多,大爷我什么没见过,历经繁华、过眼云烟,我这也算是返璞归真。”

    “要是哪天我见了大妈,一定把您的观人理念告诉她!”

    “哼,少吓唬我,我不吃这套!”

    大爷吧嗒吧嗒嘬着烟,逍遥自得。

    我扫了一眼大爷的书摊,看来最近他从收破烂的那里购买了不少,《一夜暴富》、《一个人也可以很幸福》、《你是平凡不是平庸》……

    但我一眼看出,这不是大爷以往的风格,以前他的二手书都是幼儿读物或者过期期刊,有段时间他甚至卖过男科医院的宣传册,购买者是青春期的几个小男孩儿。

    这几本浮躁的书倒是第一次见。

    “大爷,不算命了,改励志了?”

    “你看着不眼熟?”

    我瞅了一眼大爷,拿起一本《一夜暴富》。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这歪三别扭的字迹,似曾相识,颇有我的风格。

    我一拍脑门,这他妈不就是我的书吗?

    “大爷,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入室盗窃可是重罪,三本书,判你三十年都不为过!还偷什么了?”

    “铺盖被褥,鞋衣裤袜,牙膏牙刷,粮油米面!”

    “还剩啥?”

    “啥也没剩,空了!”

    “搬哪儿去了?”

    “我家阁楼。”

    “是不是艳艳当初把钥匙给你,你偷偷配了一把?”

    “不是,我是正大光明拿出来的。”

    “你替我报个警吧,算自首!”

    狗不嫌家贫,这下好了,家都没了。

    “自什么首,再给大爷我一颗‘红将军’,这段时间你大妈盯得紧,少抽了不少烟。”

    “大爷,但凡我还有点骨气,你觉得这烟我能给你吗?”

    “小子,但凡你有点骨气,你觉得房东会把你撵出来、把你的东西往大街上扔吗?要不是我,你床头上那个一人多高的洋娃娃都被别人捡了去了,一个大男人,弄个金发碧眼的大洋娃娃,怎么想的!”

    什么?我被房东赶出来了?

    我掐指一算,合同应该是今天到期啊,撵我走怎么也得明天才能名正言顺吧?

    但房东太太包租婆的形象在我脑海一闪而过,以她尖酸刻薄、凉面免费续面五次的人品而言,这种事她做的出来。

    “大爷,拿着,大恩不言谢,有朝一日我腾达了,你的烟我包了!”我把一盒“红将军”扔给大爷,“大爷,今天早点收摊,和我回去拿行李去呗,粮油米面送给您和大妈了,其他的东西您也用不着,放你那里多碍事。”

    “你的东西我一动没动,也一件不要,就是刚才说的那个洋娃娃,邻居家的孩子特别喜欢,说和真人一样,我就送给了孩子,送完后我有点后悔,我想那可能是前女友给你的,你把娃娃当成了她的替代品,睹物思人嘛,这一点我理解,可东西送出去了,不好要回来,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她确实是一件替代品,我早就想扔了她了!孩子玩没事,只要他老爸不玩就行......”

    “切!大人还能玩那玩意儿!”

    汗从我脑门流出,通过脊背流向腰部,被我大花裤衩的松紧带猛吸一口,大爷不知道我的那个洋娃娃可是硅胶制作而成。

    “走,帮我收摊,回去你也不用忙活了,你大妈都给你收拾好了。”

    “给大妈添乱了。”

    “嗯,忙了大半天,又是打扫又是整理,这女人都多多少少有洁癖,不过人家这整理家务的手艺,没得说。”

    大爷把我说得一愣一愣的,但老头今天确实帮了咱,我暗暗发誓,哪天我发达了,一定花七十块钱给大爷买一整条“红将军”。

    我和大爷走了半个多小时,一座旧小区出现在眼前,一看就是八九十年代的产物,小区不大,住户也不算多,共有五六盏路灯,发昏的光照,灰色的墙皮,和那个时代的颜色如出一辙。

    大爷生活在这样一个小区,说实话,在我意料之中。

    “小区比较破旧,住习惯就好了。”

    “挺好,老小区安静,适合上岁数的人在这生活。”

    大爷住在小区的最后一排,五楼,他开了储藏室,我帮他把三轮车推了进去。

    “这么高的楼层,方便吗?”

    “习惯了,你大妈不愿搬。”

    楼道里一片漆黑,大爷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电筒,小心翼翼往上爬。

    楼道的空气里弥漫着浓厚的年代感,或者说有点儿发霉。

    我突然意识到,第一次登门拜访,自己居然两手空空。

    “大爷,您等会我,刚才走得急,我去买点儿水果。”

    大爷转身摆摆手:“行了,咱俩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大妈也不是那种人,别买了,先上楼,以后有机会。”

    大爷说的我有些无地自容,平时我对人家可又是调侃又是讽刺的。

    开门的大妈满面笑容,像期待已久,她头发花白,面目和善,指着餐桌上热气腾腾的两碗面,说再不来面都凉了。

    显然,有一碗是为我准备的。

    像去陌生人家第一次做客一样,拘谨、客套,大爷吃完饭就到书房练字去了,大妈在客厅家长里短和我聊着,我也不好意思起身离开。

    直到大爷再次戴着眼镜从书房回到客厅。

    “时间不早了,让小刘早点上去休息吧,以后想聊天有的是时间。”

    “噢,对对,小发,这是楼上的钥匙,上去早点休息!”

    大妈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

    “我……这是......”

    “行了,别推辞了,你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你出了这门准备睡大街啊,拿着吧,阁楼闲着也是闲着,有人住还能有点人气。”

    大爷大妈的操作有些令我措手不及。

    “我......我得交房租,不能白住!”

    萍水相逢,咱不能欠人家太多。

    “小发,只要你不嫌弃,以后这就是你家,什么房租,大妈不要!”

    “这你就不懂了,老婆子,现在的年轻人都要个面儿,好,满足你,一月二百。”

    “三百!”

    “二百二!”

    “二百五!”

    “成交!”

    唉,谁能想到,有朝一日,我会栖居在大爷的屋檐之下啊!

    上六楼,打开门,我仿佛真正拥有了一个家,虽不大却令人倍感温暖:干干净净的老式家具,一尘不染的地板,一条散发着阳光味的毯子甚至在桌子上还摆着两三样水果,我不知道这世上除了我妈会这样待我,谁还会这么做。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既有感于胖子和小梅的邂逅,又有感于大爷和大妈待我之情深,我毫无睡意,睁开眼,墙上有光亮,是一台崭新的空调。

    两天,我和胖子谁也没联系谁,一是人贩子那边肯定没啥消息,二是胖子可能也需要点时间沉淀沉淀。

    我这两天过的也算逍遥,跟着大妈早起晚归,逛菜市场、跳广场舞,从大妈那里我才得知,之前大爷脸上的伤不是大妈的杰作,当然,现在看更不可能是贤惠的大妈所为,是大爷自己在楼道里磕的。

    有些人不经念叨,一念叨他就来找你。

    我不记得这是第多少个被胖子吵醒的早晨了,我的铃声也从“你当了别人的小三”换成了007的片头曲。

    “我到楼下了,今天去看看方圆,快滚下来。”

    胖子恢复了以往的闷骚气。

    “大哥,我不在那儿住了,算命大爷说那里风水不好,让我换地方。”

    “他的话你也信,他让你住哪儿,他家风水好,让你住吗?”

    “我现在就住他家呢!”

    “嗯?”

    胖子看我和算命大爷一块出了小区,眼睛珠子都掉地上了,大爷出门向东,又去摆摊掐算这叵测的世道去了。

    “你当了上门女婿?”

    “我不育,你又不是不知道,哪能坑害老头家闺女。”

    “噢,也对!那这到底怎么回事?”

    “老头说让我来他这儿住两天,可以替我给雷震子捎个话?”

    “什么话?”

    “让他帮忙下次打雷劈死一个胖子!”

    “行了,要不是胖子,你能天天吃豆腐脑?”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胖子总请我吃豆腐脑了,原来这店的老板和他打赌赌输了,代价是半年豆腐脑免费吃,不限次数、不限人数,赌局是一个女人在店里吃豆腐脑,狗丢了,胖子能不能当天把狗找到。

    “老板有眼不识泰山,能怪我?”

    胖子又盛了一份豆腐脑过来,老板娘一路目送。

    我把那晚被热心大爷捡回家的前前后后和胖子说了一遍,感叹世上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唉,什么世道,我怎么就碰不见能收留我的好心人呢!”

    “怎么没有啊,你不正打算被人收留嘛!”

    “这个话题稍晚再聊,先去看方圆。”

    胖子的车骑出一百多米,豆腐脑店的老板娘依然站在门口盯着,那咬牙切齿的样子,似乎在期盼一场突如其来的交通事故。

    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方圆的床前摆放着一束纯如白雪的百合,除了滴滴答答仪器的声音,剩下的只有方圆丈夫的自言自语。

    方圆的丈夫看了我和胖子一眼,点点头,又开始自顾自话。

    是护士的提议,说讲讲两个人的曾经,可能对病人的苏醒有好处。

    他蓬头垢面,两眼凹陷,与之前高端成功人士的形象判若两人,孩子没了、妻子尚未脱离危险,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一个孤傲的汉子成了眼前的模样。

    每次来,我和胖子的心里都会多一份自责,退一步讲,即使方圆无法醒来或者离开这个世界,如果我们能帮他们把孩子找回来,也是对方圆丈夫的莫大安慰,算是给方圆了一个交代。

    可现在,我们两手空空,大人、孩子毫无音信。

    从医院出来胖子说去他那儿,喝点酒聊会儿。

    “这顿酒算我的,你给我搭把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什么事。”

    “你会装声控开关吗?楼道里的那种。”

    “这不是物业的活吗?”

    “没物业。”

    “要给人家当干儿子?”

    “人家还得要我啊,将心比心!”

    “十个腰子!”

    “臊气死你!”

    实践出真知,隔行如隔山,原来胖子也是个二把刀,拔错了线路,火星滋滋往外冒,还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五个灯泡,从中午忙到天黑。

    “就你这技术,我以为今晚能吃上你的电烤腰子!”

    “别他妈废话,看着点!”

    “啪!”

    胖子从三楼跺了一下脚,灯光从一楼亮到五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