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告诉我,是谁偷走了我的夜明珠吗?”
没想到老头儿会单刀直入,土地公应声侧过脸等待着我的答案。
“看什么看,小偷是谁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确定是田岛?这事可非同小可!”
土地公让我一再确认,生怕我嫁错了郎、入错了行。
“要不然呢?难道我要告诉老头儿是他的珠子长了腿,想离家出走,自己跑出去浪了?”
土地公瞪了我一眼,轻声地将田岛的名字勉强送出口,这也不怪他,直到现在土地公还是雾里探花!
令我颇感惊讶的是老头儿,他沉默不语地坐在那里,眼睛紧紧盯着洒在地上的月光,没有愤怒、没有叹息没有任何的情绪表达,我咂摸着嘴,这难道是黎明前的黑暗?不对,应该叫暴风雨前的平静,虽然老头儿现在没了实权,但想要一个偷他东西的人身败名裂还不是如探囊取物、凌凌发调戏女子一般容易。
老头儿微微一点头,伸出右手,摆出“请”的示意。
“请开始你的表演!”
土地公嘟囔着。
我挠了挠头,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谈起。
“这是一件早就计划好的偷窃事件,田岛对夜明珠到了痴迷的程度,势必要得到它,可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财务状况,不足以支撑他得到珠子,万不得已,他才冒险走这一步。”
“能不能直奔主题!”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前戏准备不足后果会很尴尬,有些事要一咏三叹,不能强塞!”
“塞?”这个词用的可以啊,绘声绘色!
我装模作样的喝了一口水,作为揭秘真相的人,这点装大尾巴狼的资本应该有吧!
“我对田岛的怀疑始于两件事情,一是匣盒上的指纹,从田岛接触匣盒到大个儿从他手里拿走它,整个过程,匣盒要么在他手上架着要么放在桌子上,所以指纹出现在匣盒的顶部和左右两侧并不奇怪,可大个儿说在匣盒底部也发现了田岛的指纹,半个巴掌印,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土地公眉头一皱。
“说明田岛在宴会前就碰过那个匣盒,这也就是为什么夜明珠明明被盗,却只有田岛一个人的指纹。”
“是不是有些牵强!”
我朝土地公摆了摆手。
“你也可以认为那半个巴掌印是他在宴会的时候不小心触摸到了盒子的底部,但我不那么认为!”
“那田岛为什么不直接把珠子藏起来,反而弄个假珠子出来?”
“很简单,为了拖延时间,因为那个时候如果被发现,皇宫里嫌疑最大的就是他!”
“为什么?”
我瞅了天皇老头儿一眼,他一直冷眼旁观,我挑着眉毛问土地公,是不是先把我刚才的话翻译给老头儿。
半杯茶下肚,土地公话音刚落,一只乌鸦从窗外匆匆而过,我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在找水喝,当然,说不定是在找石子。
“田岛盗取夜明珠的晚上,宫里的外人只有厨房的那群厨子,而在一群厨子当中,身为亿万富豪的田岛怎么能混入其中呢?这样的企图心也未免过于昭然若揭。”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田岛不是今晚才进的宫,而是昨晚,他打扮成厨子的模样混了进来,这并不难,因为帮厨的都是他的人!”
“这么说,现在厨房里应该少一个人,因为田岛已经出现在了宴会厅。”
“不!一个聪明的布局者怎么会允许发生这样一个致命的错误,他肯定会找人替代他在厨房的位置。”
“那个人……就是撞到你的那个男子?”
我点点头,要不然呢?除了他我也没提过别的男子啊,总不能是抓花生米,一抓一大把的那位吧!
“不知何故,他来迟了,所以才会横冲直撞,当我站在他面前我明显闻到一股香菜味,这应该是一位厨子最本分的味道,而且我注意到他身上那身价值不菲的西服标牌都没有撕掉,但在厨房的储物柜里我却没有发现这身衣服!那么它去哪了呢?”
“它……在田岛身上!”
“翻译给老头儿!”
我刚想端起茶水,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天皇老头儿他懂中文啊,我俩在宴会厅门口聊过天啊,再说,整个案发过程的交流也不会出现“兲”“槑”这样的生僻字,他用得着土地公翻译吗?他明明可以直接和我交流,为何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老头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百思不解!
土地公七嘴八舌之后,我陷入了沉默,没错,我这是在表明态度,我可不想被人耍弄。
“哎!接着说啊,天皇陛下还等着呢!”
“不用等,你能听明白的,天皇陛下也能听明白!”
“什么意思?凌凌发,注意场合啊,我们面前的可是天皇陛下,别没大没小!”
“君子之交淡如水,当以诚相待,不然,何以相谈甚欢!”
我咽了口唾沫,以我文言文的底蕴也只能遣词造句到这种程度了。
老头儿听后脸上浮过片刻的笑意,他将一口茶水送进嘴里,慢条斯理道:“没错,侦探先生说得在理!”
土地公眨了眨眼,支楞起大耳朵,两个大眼珠叽里咕噜转了两圈。
大爷的,有什么可转的,你不就想不通老头儿怎么懂中文嘛!
“我只是看你俩你来我往、有问有答很是畅快,如果与我直接对话,希望你们不要过分拘谨。”
“第二个呢?”
“什么第二个?”
“你不是说你对田岛的怀疑始于两件事嘛?”
妈的,让你这么一问一答的,我都混了。
“我接着说回刚才的话题,那件没有撕掉标牌的西服穿在了田岛身上,这不仅仅是我的猜想,在宴会厅,我就坐在他旁边。”
“仅仅是指纹和一件衣服,恐怕田岛是不会认罪的……”
天皇老头儿似乎在感叹,又似乎在提醒我。
“没错,但事出反常必有妖,一个不应该出现指纹的地方出现了指纹,一件衣服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另一个人身上,虽然不能证明什么,但这就是蛛丝马迹,不,甚至可以说是重大行踪,这就是整个故事的切入口,因为同样的事并没有发生在别人身上,这就是所谓的嫌疑人,有时候锁定这样一个人甚至可以仅凭直觉!”
我倒吸一口气,是不是把话说的太大,有些故弄玄虚了,即使有这样的名侦探也不可能是我啊!
“然后呢,你是怎么顺藤摸瓜的?”
老头儿的中文还可以,知道顺藤摸瓜不是用在肢体接触上。
“我们一块去了厨房,在那里毫无意外地看见了那个撞我的人,也就是真正的厨子,他用一块毛巾盖着脸,依靠在那里,但我想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睡过去,因为他心里有鬼压根睡不着,他只是一个厨子,靠出卖劳动力混口饭吃,也许为了利益,他不会主动站出来出卖他的老板,但只要感觉被人盯上,他的心理防线会顷刻崩溃。”
可能是上了年纪脸上的褶子多了,天皇老头儿始终保持着笑意朦胧的样子,其他情绪都淹没在他岁月的褶皱里。
“普通的基层民众就是这样,应该不分肤色种族,没有坚定信念,甚至混日子,心心念念的是多赚点钱,遇事垂头丧气,命运眷顾躲得开,命运不眷顾,死的死伤的伤,我就是这样的人,只不过偶尔走狗屎运而已!”
土地公对我这段社会性总结显得意兴阑珊,人文主义似乎在这段描述中有些格格不入。
唉!算了,整个房间一共四个人,天皇老头儿,天选之人,土地公,含着金汤匙出生,和他们说人生不易、磕磕绊绊,这样的穷人宣言不说也罢!
我挠了挠头,不要企图和社会顶层的人产生感情共鸣,就像我无法理解有钱人整天吃萝卜咸菜号称是为了健康饮食一个道理。
“所以,你让我们去“敲诈”那个厨子?”
土地公指了指高个儿。
高个儿一愣,但又不知所措,可怜了高个儿,揭秘的过程他都听到了,可惜啥也听不懂,唉,掌握一门外语是多么重要啊!
我对高个儿摆了摆手,示意没他啥事。
“没错!厨子就是千里之堤的蚁穴,其他两个人看上去毫无机会。”
“其他两个人?”
天皇老头儿耳不鸣眼不花,一堆话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筛选得清。
“对,其他两个人,整个盗窃事件,除了田岛和厨子他们还有另一个帮凶。”
“那个女安保?”
我点点头。
“从厨房出来,我们又去了书房,我一直感觉有人跟着我们,于是在途中我故意让你和大个儿去找那个厨子,就是为了打草惊蛇,好让那个跟踪我们的人及时向厨子传话,当然,如果是我的错觉,压根就没有人跟踪我们,厨子顶不住拿他试问压力,会不打自招,如果厨子誓死不降,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有人提前告诉了他我们的谈话。”
“厨子果然三缄其口,不承认有盗窃夜明珠之事,一口咬定储物柜里的衣服就是他的。”
“所以我想到将计就计!”
土地公立马明白过来,为什么他当时走出没多远我又让他回来,并嘱咐他,如果厨子死不承认就将他带到我这儿来,但如果我身边出现第二个人,便只需远观即可。
“我把厨子带到半路,看见你和一个姑娘正在花前月下……”
“不敢!那个安保姑娘叫贞子!”
“她似乎有意和你套近乎。”
“我几乎闻遍了她身上的香水味。”
“你们有说有笑。”
“我们眉目传情。”
“你们似乎情投意合。”
“我们似乎你侬我侬。”
“我真担心你为情所困,与她双宿双飞。”
“我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她频频对我暗送秋波。”
“乍一看,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细一看,男左女右、各怀鬼胎。”
“我看见你笑里藏刀。”
“我感觉到她绵里藏针。”
“你的右手隐没在她的小蛮腰里。”
“我只是别有所图。”
就差一句“兄台,承让!”这段双簧堪称完美。
这次轮到老头儿挠头了,汉语言博大精深的会意情趣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领悟得了的。
“我知道贞子,她是去年过来的,侦探先生的意思是说她主动找到了你?”
“我只是想赌一把而已,在贞子印象中我不过是一个好色之徒……”
嗯?我怎么能这样说我自己呢!
“当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风流倜傥、还是我不拘一格的品味误导了她,这肯定是一场误会,但显然,她没有把我当回事,要不然她也不会主动找上门来,轻敌乃兵家大忌,我之所以让土地公和大个儿离开我,也是想给她创造机会,如果有人跟踪我,那个人会不会主动上前打问最新的进展,尽管她会装作一切都是偶遇的样子。”
“很快,我们看见她从口袋里居然掏出了一颗珠子,谁能想到夜明珠在她身上!但凌凌发,人赃俱获,你却没有将她扑倒?”
“没有,我从没想过要扑倒一个叫贞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