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给父皇请安。”
宁王来到永春宫,见到了当今圣上淳安帝。
淳安帝早朝退了之后便回到了永春宫,这里是徐皇后的寝宫,白日里淳安帝除去万寿殿,基本都会在这里。
“震轩啊,怎么没有回府,可是还有事情吗?”
淳安帝年约五旬,面色红润,眉宇间透露出一丝王者之气。只不过他运气不太好,先帝比较长寿,轮到他这里都快半百了才得以继承帝位。
“父皇,前几日朝上梁左使上书,塞北怒卑时有犯界,儿臣心系国之安危,寝食难安。今特向父皇请旨,儿臣愿代父皇训边,以保我大梁边境太平。”
淳安帝觉得很诧异,自己三个成年儿子中,太子张震偕喜文厌武,宣王张震允自小不愿读书,偏爱舞枪弄棒。而这个宁王张震轩是既不喜文又不习武,偏偏对医药感兴趣,整日埋读医书,摆弄那些坛坛罐罐。
可自打边境传来怒卑犯界的消息后,居然是宁王最先进言要去巡边,这让淳安帝甚感意外。
“震轩啊,你有这份心思,朕很欣慰。可是你不似太子代君理国,又不比宣王善于征战,你能胜任此行吗?”
“父皇,您大寿将至,震允需为此操持。而太子忙于殿试之事,也无暇分身。儿虽不才,可也想为父分忧,还望父皇应允。”
淳安帝听后,足足思忖了好一阵儿。
他想着宁王虽不比太子与宣王,但总归也是皇子,他若前去定会鼓励边疆军队士气,大壮军威。
“既然这样,那便让兵部张侍郎与你同去,这样朕也会放心些。”
淳安帝熟虑过后,答应了宁王。
“谢父皇,儿臣领命。”
宁王躬身之时,心里暗赞顾冲。果不出他所料,父皇虽答应他前去,但却派了兵部侍郎随行,但至少这样他可以名正言顺前往青州了。
依婉一脸憔悴,没了精神。
昨日自从亵衣被顾冲拿在手中之后,她便一直心有芥蒂,每每想起时总是羞愧难当,几乎彻夜未眠,弄得自己身心俱疲。
早起后,依婉来到晒衣处无精打采地收取衣物,却细心发现少了一件衣物。而不见的那件,恰恰就是昨日被顾冲抓起的淡粉色亵衣。
依婉环顾四周,亵衣并没有掉在地上。而昨夜又无风,那这亵衣哪里去了呢?
肯定是被人拿去了,依婉立时联想到昨日的事情,瞬间恼怒变了脸色,气急得前去公主那里告状。
九公主刚刚起床,依婉便赌气来到她身边。话未出口,嘤嘤地先哭了起来。
“依婉,怎得了?”
九公主感到奇怪,这一大早上的,谁又会惹得了她。
“呜呜……公主,你要给奴婢做主啊,奴婢让人欺负了,呜呜……”
“好了,不要哭了,可是受了委屈吗?”
这下九公主更不解了,在撷兰殿内,除了自己与严掌事,那就是依婉说一不二了。往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怎么她还来诉苦了。
“奴婢的亵衣不见了。”
“亵衣不见了?”
九公主觉得好笑,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便哄劝道:“是不是你放于别处忘记了?不见便不见吧,我差造衣坊再为你做两件新的。”
“不是,公主,昨日……昨日……”
依婉想向公主禀明,可她张了几次口,都难为情的没有说出来。
“昨天又怎得了?”
依婉脸色一红,犹豫片刻后,还是心下一横,将昨日之事说了出来。
这时公主才明白依婉所指,脸上也严肃起来,若真是顾冲所拿,那这岂不是乱了宫规,传扬出去,撷兰殿的脸面可丢尽了。
“你确定是取衣之时,少了那件吗?别是与我的衣物一起送去浣衣坊了。”
“不会的,公主,奴婢记得清清楚楚,就是挂在了晒衣处。”
依婉说的很肯定,使九公主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如果真如依婉所说,亵衣是顾冲所拿,那便留他不得了。
宫中也有太监宫女私拿主子物品换取银两的,但毕竟凤角麟毛,抓住后轻则杖罚赶出宫去,重则便没了性命。
可现在丢的是亵衣,这东西虽不值钱,却是有关品行问题。
九公主还是不愿相信这事情会是顾冲所为,她宁愿相信是风儿吹走了亵衣。
“你将春儿她们唤来。”
很快,春夏秋冬四名宫女便被依婉唤了过来。九公主沉声问道:“你们昨夜谁去了晒衣处,可见到依婉的一件衣物?”
四名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摇头。
九公主知道她们不敢说谎,也就是说,这件亵衣除非自己长腿跑了,否则就肯定是前院的人拿去了。
“春儿,你去将小顾子唤来。”
九公主屏退了众人,也让依婉离去,此时屋内只有她自己,她要审问顾冲。
顾冲哪知道出了这样事情,一脸嬉笑进来,“奴才给公主请安。”
话儿说完,顾冲才觉察出有些不对,这一大早上公主怎么连个笑模样都没有呢?
“昨日可是你拿了依婉的衣物?”
顾冲眨眨眼睛,心道:原来是这事,依婉这丫头也是,多大点屁事,我又不是故意而为,至于告到公主这儿嘛。
“回公主,奴才是拿了。”
他这一回答,误解便产生了。
九公主是在询问依婉的亵衣是不是你拿去了,而顾冲却理解为自己将衣物从盆里拿到了手中。
九公主见顾冲回答的这么坦率,而且没有一丝羞愧之意,顿时火冒三丈。
“大胆,你竟敢做出这等不耻行为,真以为我不敢责罚你吗?”
顾冲被吓得一激灵,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公主,我……”
“不必说了,枉我看错了你。”
九公主心有伤悲。
自从在杏树下认识了顾冲,他教自己翻花绳,下五子连珠,给自己带来不少乐趣。他来到自己身边后,这个原本死气沉沉的撷兰殿也多了许多生趣。
这一幕幕浮现在九公主面前,她又怎能忘记?
九公主湿了眼眶,心中虽有不舍,但她必须做出抉择,她不能让依婉受委屈,更不能容忍顾冲这种卑劣行为。
“你去敬事房吧,从此不再是撷兰殿的人了。”
九公主还是没有忍心责罚顾冲,只将他撵走,已是给了顾冲最大的面子。
顾冲傻愣地跪在那里,他如何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结局。虽然自己宫中规矩懂得尚少,但也不至于将他驱逐出去吧。
“公主,你是在说我吗?你要将我赶出撷兰殿?”
“自然是你,你做了这等龌龊行为,我不罚你已是念及旧情……”
“你我可还有旧情?”
顾冲被激怒了,他骨子里的傲气迸发出来,也不再称呼公主,站起了身。
“都说皇家无情,不想你也如此。我自问心无愧,你也大可不必再提旧情,我走便是了。”
“你站住。”
九公主喊住了已经转身的顾冲,几步来到他面前,斥道:“你可知刚才你这番话语,便是对我的大不敬,我若不念及旧情,早已将你送入责刑司。”
“送哪里都是一样,我要是皱皱眉头,就不是顾冲。”
“你……”
顾冲桀骜不驯的样子属实气人,九公主被他气得玉齿紧咬,抬起手臂,“啪”的一下扇了顾冲一个耳光。
顾冲没有躲闪,侧头在那里。九公主打完之后,手臂半举在空中,她惊愣住了。
“你自御净房救我出来,这一巴掌便是我还与你了。自此之后,你我再无恩怨。”
顾冲淡淡说着,话语虽淡,却如利箭,深深地刺中了九公主心中。
顾冲不再言语,抬步走了出去。他一离开,九公主顿时感到身体被掏空一样,将身体倚靠在了梁柱上。
顾冲大步向前走去,虽然他知道,离开撷兰殿,自己将生死未卜。但即使再怎样,他也要离开这个让他伤心的地方。
宁王从永春宫请旨出来,走到宫门时,一名手提拂尘的太监迎了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小太监。
“呦,宁王殿下,进宫给皇后请安来了。”
宁王笑着点头,“罗公公,你这是要出去啊?”
罗公公是永春宫的掌事太监,永春宫是后宫内四宫八殿之首,宦官能做到他这一级别,整个宫中也不出三两人。别说文武大臣了,就是皇亲国戚见到都会给他分薄面。
“是了,这不今儿敬事房分派新人嘛,老奴前去看看,挑选几个激灵的。”
“这还用您亲自去吗?即便差个下人过去,还不是一样。”
“呵呵,老奴这是操心惯了,总觉得还得自己过目才放心。”
“是了,这永春宫不比别处,若没有罗公公您在,还真不让人放心。”
“哈哈,宁王过誉了。”
“行了,那我就先行了。”
“宁王请,您慢些。”
罗公公搀扶了一下宁王,顺手从袖中取出一个细卷,借着搀扶宁王手臂之际,将细卷塞进了宁王手中。
宁王攥起右手,将细卷紧紧握在手中,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从永春宫出来,宁王便来到撷兰殿,刚要抬步进去,迎面顾冲就快步走了出来,两人险些撞在一起。
“小顾子,你出去呀?”
顾冲怒气未减,见是宁王,便施礼道:“是,宁王。”
宁王觉察到顾冲语气不对,看气色也是难看,便问道:“你作何去?”
顾冲回看一眼撷兰殿,赌气说道:“九公主将我撵了出去,让我去敬事房,再去哪里便不知了。”
“九公主把你撵了出去,为何呀?”
顾冲不想再提,说道:“算了,走便走了,宁王保重。”
“你站住。”宁王喊住顾冲,吩咐道:“随我进来。”
宁王有令顾冲不敢不从,叹了一声,跟着宁王又走回了撷兰殿。
顾冲走后,依婉来到公主身边,悄声而站。
“他走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公主……”
依婉心中很是自责,顾冲虽然油嘴滑舌,但他却心地不坏。她若知道九公主会撵走顾冲,便是打死也决计不会说了。
宁王带着顾冲又回到了九公主这里,进屋后开口便问道:“若艳,发生了何事?你为何要撵走小顾子?”
九公主转望过来,看见顾冲站在宁王身后,却又误会了顾冲。
“你这个奴才,我赶走你便是了,你却找宁王来,你以为这样我便留下你了吗?”
顾冲心中本就有气,没成想被宁王喊回来,又被公主当成自己死皮赖脸不愿意走了。
“不可理喻。”
有宁王在,顾冲不想多说,但不说还憋屈。谁知这句话又把九公主刚刚消下去的火给引燃了,九公主指着顾冲,喝道:“你好大胆子,竟敢说本公主不可理喻……”
“你就是不可理喻。”
宁王斥声道:“小顾子是我喊回来的,你不问清楚便随意指责,难道不是你的错吗?”
“二哥。”
九公主被宁王一说,虽有不愿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宁王走到桌前坐下,看了一眼还站在门口的顾冲,说道:“还站那里干嘛,过来答话。”
顾冲走过去站在了宁王这侧,依婉偷眼看向顾冲,眼中充满愧意。
“究竟发生了何事?”
宁王开口问道,九公主难以说出口,便转而吩咐依婉,“依婉,你将事情讲出来。”
“公主……”
依婉面子更矮,这事她怎得好意思说出口。扭捏几下,低头不语。
宁王见她们都不说,便望向了顾冲,“小顾子,你来说。”
顾冲答应一声,说道:“昨日依婉在洗衣物,我只是与她玩笑,便说看她是否洗净,拿起了盆中衣物,谁知那是依婉的贴身衣物,我便放了回去。我绝不是存心轻薄,就这点事,公主便大发雷霆,将我撵出了撷兰殿。”
九公主瞪着眼睛看顾冲,心想:你是真能撒谎啊,若只是这点事情,我何至于将你赶走。
“你胡说,你若不将依婉的贴身衣物偷去,我又怎会将你赶走。”
这下轮到顾冲傻眼了,急忙道:“我何时偷她衣物了?我偷她衣物干嘛,我又穿不了?”
宁王听到顾冲的话,强忍着没有笑出来,你可不是穿不了嘛。
“你没拿?那我的衣物哪里去了?”
“你的衣物哪去了,我怎知道?”
这下好了,屋内众人都糊涂了,但宁王却明白了,原来这是一场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