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街走出不远,吕不准就停下了脚步,用眼神示意顾冲向前看去。
顾冲定眼一看,前面不远有一家钱庄,心下便明白了,这是吴前的钱庄。
钱庄对街拐角处,一个不大的摊位摆在那里,一旁还立了一面黄色布幌,上面只写一个书字。
“那人是贾秀才,在这里代人书信已经十余年了。”
顾冲点点头,向前一指,问道:“这南街上还有代书的吗?”
“没了,只有贾秀才一人。”
“那走吧,我们换条街。”
顾冲知道肯定不是贾秀才写的,就算再笨的人,也不会选在钱庄对面。
两人转到西街,这里比南街要繁华许多,沿路都是商家,街口巷角摆摊位的更是比比皆是。
“这街上有两位先生,一位在烟柳巷口,一位杨家铁铺门前。”
顾冲点点头,不急不慢向前走着。
两人来到杨家铁铺门前,见到一位写书先生正在摊位上代人写信。
顾冲轻步走到一旁,驻足观看。
看了一会,顾冲慢慢摇摇头,看一眼吕不准,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顾公子,这个不是吗?”
“不是,字迹完全不一样。”
两人沿路一直向里,不远处又看到一位写书先生,正坐在摊位前。
顾冲走到他面前站下,这写书先生年轻的很,不过三十出头,文质彬彬的模样看起来颇有些才华。
“这位公子,可是要代写书信吗?”
顾冲笑了笑,轻点头坐下,问道:“如何写法?”
“不知公子要写什么?家书百字以内三文,诉状五文,若是写族谱一类,则需再议。”
顾冲想了下,说道:“那就劳烦你帮我写首诗吧。”
“好,不知写哪首……”
“我来念,你来写。”
顾冲嘴角微动,随口吟道:“明朝几时醒?日上辰时初。新人换旧梦,醉卧千里滩。”
吕不准一听便明白了,顾冲将信条上的字嵌进了诗中,这样一对比就一目了然了。
先生也不含糊,落笔之时已将诗写好,双手递给顾冲,“公子请过目,可还满意?”
顾冲接过来,看到诗句后眼睛不由一亮。
随后伸手入怀,将怀中信纸取了出来。
“没错,字迹一模一样。”
顾冲侧头对吕不准露出浅浅一笑,将信纸递给先生,问道:“先生请看,这可是你所写?”
先生接过信纸,一眼看去便接连点头,“不错,这是我早上代人所写。”
“是何人请你所写?”
先生略微回忆,答道:“是一男子,身材比这位仁兄略矮一些,体型消瘦,两条八字眉……对了,他嘴角处似有一道伤疤。”
“是他!”
听到这里,吕不准惊呼起来。
顾冲知道,吕不准肯定是认出了这个人。
“多谢先生。”
顾冲也没吝啬,一块碎银放在摊上,起身向一旁巷子里走去。
吕不准跟在顾冲身后,两人来到无人处。
顾冲站定,回身问道:“可知何人?”
“梁上天!”
顾冲微愣,怎么会是他?这不是当初偷了双龙令塞进自己怀中的那人吗?
“这个卑鄙无耻之人,当初盗了双龙令,现在又来劫持小姐,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吕不准咬牙切齿,顾冲却心中犯了嘀咕。
他记得勾小倩说过,双龙会武功出众的只有三剑七缺,只凭一个梁上天就能劫持了勾小倩吗?
“这梁上天武功如何?”
吕不准不屑答道:“武艺倒是平常,不过此人有一看家本领,就是擅长盗取。
顾冲十分冷静,分析道:“吕大哥,你想,他自从盗取双龙令后就不见了踪影,可是现在为何又敢出现在幽州?”
“只有一种可能,他知道双龙会的人现在都不在城中。”
“不错,也就是说他现在并无忌惮,或许还在城中。”
顾冲四下环顾,见到对面巷子内喧声起伏,人影攒动,便问道:“为何那里如此热闹,而这个巷子却不见人影?”
“那是烟柳巷,里面多是青楼。”
顾冲听后眉头一展,又问道:“这梁上天可好女色?”
吕不准讪笑点点头,答道:“确有此好。”
顾冲露出一抹诡笑,似乎自语一般,慢声说道:“我若是他,此时已无后顾之忧,必会去这烟花之地找找乐子。”
吕不准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笑道:“顾公子神机妙算,我们走。”
说走就走,顾冲在前扮作富家公子,吕不准紧随其后。
两人穿过西街,步入烟柳巷。
这烟柳巷看着窄小,却很幽深。
两侧众多红粉女子浅衣宽带,半遮酥胸,抖着手中绢帕媚声轻唤,使人酥麻入骨。
“这位公子,进来听个小曲吧,我家姑娘可是个个水灵的可以捏出水来。”
顾冲刚刚进去不远,一名老鸨就扑了上来,很自然的将手臂搭在了顾冲肩上。
“好,就你家了。”
顾冲也不挑食,顿时眉开眼笑,还时不时用眼睛瞄向老鸨胸前幽深之处。
一旁的吕不准不禁轻皱双眉,看起来这顾公子更要强过梁上天啊。
别看这烟柳巷窄小不起眼,这进到厅里可真是别具洞天,不但装饰豪华,而且特别宽敞。
“公子,可有中意的姑娘呀?”
老鸨亲自接待,从桌上拿起茶壶为顾冲斟茶。
“我从外乡来,并无中意之人,不如妈妈留下来陪我吧。”
老鸨微微一愣,随即媚笑出来,“公子说笑了,若是早些十年,奴家倒是巴不得呢。”
顾冲嘻嘻一笑,挤眉道:“妈妈现今也是体态丰腴,姿色绝佳。依我看来,却强过那些姑娘百倍呢。”
“咯咯,咯咯……”
老鸨掩嘴颤笑,身子轻轻扭动起来,“公子真会说话,怕是来时吃了蜜糖吧。”
“咳咳……”
吕不准在一旁轻咳两声,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想着顾冲不问正事,怎么还跟这老鸨打情骂俏起来了。
顾冲嘿嘿一笑,正色起来,“妈妈,实不相瞒,我有一随从来了此处,三十年岁,八字眉,嘴边有一伤疤,不知可曾见到?”
老鸨一听顾冲原来不是寻花问柳,而是寻人啊。
“公子,我这里可没有你的随从。”
顾冲淡声问道:“你为何如此肯定?”
“公子,这时辰尚早,我这里前后也没进来几个客人,我还能记不得嘛。”
顾冲笑着点头,抬眼望了望楼上,见到楼上一片寂静,估计姑娘们还都没起来呢。
“不错,时辰是早了些。”
“是了,若是晚些,我这里可热闹了。”
“公子,既然不在这里,我们走吧。”
吕不准在一旁催促,心想你可别聊了,抓紧时间去下一家吧。
顾冲却不急,慢慢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老吕,急什么,我还想听曲呢。”
吕不准一愣,可老鸨在一旁他又不能说什么,只好不情愿地闭上嘴巴。
顾冲放下茶杯,伸手入怀摸出来一大锭银子,放在眼前端详起来。
这银锭少说也有二十两,看得那老鸨眼中泛出贪婪之光。
“哎哟,公子,你可是想听曲吗?”
顾冲嘿嘿一笑,将银子在手中掂了掂,慢慢将手伸向了老鸨。
“这银子可够?”
“够,够……”
老鸨激动地伸出手来,眼看就要抓到银子了,却不料顾冲又将手缩了回去。
“这些银子只是听曲,是不是有些奢侈啊?”
顾冲一副不舍的样子,愁眉紧盯银子。
老鸨尴尬地笑了笑,将手也跟着缩了回来。
“那是,要不我喊个姑娘来,陪公子销魂一刻,可好?”
顾冲摇摇头,说道:“我只想找到我的随从,正如你所说,此时时辰尚早,想必找一个人不是什么麻烦事。”
老鸨很快就明白了顾冲的意思,扭着屁股走近一些,笑道:“公子你放心,这巷子里哪家都会给我一份薄面。你只管安心听曲,剩下的交给我便是了。”
顾冲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抓过老鸨的细手,将银子放在她手中。
顺便还摸了几下……
老鸨咯咯笑着,喊人来为顾冲唱曲,自己将银子紧攥手中,扭身出了门外。
顾冲侧头向吕不准递个眼神,呵笑道:“若在此处寻人,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我们只管安心听曲就是。”
吕不准连连点头,原来是误会顾冲了。
顾冲品着香茗,听着小曲,跟随曲调摇头晃脑,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倒是吕不准,心不在焉,时不时望向门外。
两刻钟过去,那老鸨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顾冲斜眼一看,放下了手中茶杯。
“公子,找到了。”
老鸨来到顾冲面前,先卖弄一下风姿,轻笑道:“我就说没有我找不到的人,要说你这随从也真是吝啬……”
“说重点。”
顾冲一改面容,沉声喝道。
老鸨显然不适应,笑容也僵在脸上,讪笑一下,说道:“公子的随从在桃花苑,巷子最里面,也是最寒酸的一家……”
老鸨话音未落,顾冲与吕不准已经起身,二话没说,拂袖而去。
“什么人呐,也不说声谢谢。”
老鸨埋怨了一句,忽然想起那锭银子,转而又露出了窃喜的笑容。
“吕大哥,你可拿得下他?”
此时顾冲一脸严肃,走路也快了许多。
吕不准紧跟在后,应声答道:“没问题。”
“出手要快,我要活的。”
顾冲眼中渐露狠光,大步走去。
吕不准应了一声,暗自磨拳擦掌。
桃花苑,的确寒酸。
巷子尽头,居然是一间独门小院。
如果不是门上还有一块匾额,顾冲还以为寻错了地方。
“呦,两位客官……”
一个半老徐娘胖妇人倚在门旁,脸上擦抹着厚重的胭粉,打扮得花枝招展,见到顾冲二人前来,笑嘻嘻迎上前来。
顾冲一把将她推进了院中,吕不准在身后反手将门关上。
“别声张,我们是官家捕快,前来拿人。”
顾冲恐吓妇人,眼光扫视院中。
这院内一间正房,两间侧房都是门窗紧闭。
顾冲向前凑了凑,一股浓烈香气扑鼻而来,差点没呛到他。
“我来问你,可有一嘴角伤疤之人在这里?”
那妇人早已被顾冲吓得浑身颤抖,见状急忙点头,伸手向北侧一指,颤声答道:“在第一间房内,我不知他是何人,可不关我的事呀。”
“你放心,只要你不声张,保你无事。”
顾冲向一旁扬扬下巴,松开了双手,低声道:“进屋去。”
那妇人哪还敢多说,用力点点头,转身向屋内跑去。
“呸!”
顾冲抬起手在面前扇了几下,自语道:“这是掉胭粉缸里了吗?”
来到北侧第一间门前,顾冲侧身将耳朵贴上去细听了片刻,屋内传出阵阵娇羞之声。
还没等顾冲反应过来,吕不准猛然抬腿,一脚横踢过去。那扇木门哪经得住这般力量,“砰”的一声被踢开了。
屋内顿时响起一声尖叫,顾冲也被吓了一跳,却来不及多想,跟着冲进了屋内。
吕不准平时看似怠惰,此时却快如疾鹰,转瞬间就冲到了床前。
这时床幔忽然破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刺了出来。
吕不准身形一错,顺势一脚踢向床内。只听一声痛喊,这一脚实实在在地踢在了那人身上,匕首也掉在了地上。
顾冲来到床前捡起匕首,抬手拉开床幔,只见一个家伙光着身子倒在床内,正痛苦地捂住胸口。
“啊,啊……”
一个女子惊吓过度,用被子遮挡身子不停喊叫。
顾冲将匕首一指,喝道:“闭嘴,再喊就杀了你。”
吕不准见床内之人果然是梁上天,见他如见仇人一般,咬牙道:“你个背信弃义之人,总算找到你了。”
梁上天也并非不济,虽说武功一般,但他的轻功却不容小觑。
刚刚被吕不准一脚踢在心口,主要是床内地方狭小,没有他施展之地。
他眼见面前是吕不准,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唯一的办法就是逃命。
梁上天猛然探手过去,一把抓住身旁女子发髻,手上用力一提,将她当作肉盾向吕不准扔了过去。
只见一道光溜溜的肉身飞向了吕不准,吕不准不好躲闪,又不能伤到这女子,只得双臂一伸,立刻来了个香体满怀。
说时迟,那时快。
这女子被扔出去瞬间,她身前遮挡的被子被带起,迎头向顾冲罩了过去。
顾冲出于本能,双手向上托举过去……
梁上天深吸口气,猛然一跃,从顾冲头上跳了过去。
吕不准被怀中女子死死抱住,心中暗道:“坏了,若让梁上天出了屋去,自己还真追不上他了。”
千钧一发之时,只听梁上天发出一声痛苦地惨叫。
“噗通”一声,重重地扑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