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巨响接着又是一声巨响,众人眼前的景物瞬间变了模样。
顾冲趴在地上回头望去,只看见一团白烟腾起,远处的树木被炸得支离破碎,树枝四处横飞,树叶漫天飞舞,十几棵碗口粗的树木好像刀斧砍切过一般,拦腰断裂。
这场景使得众人惊立当场,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不敢相信飞雷炮竟然有如此恐怖的破坏力。
于老三过去搀扶顾冲,狂喜道:“顾公公,这是什么东西?威力如此巨大。”
顾冲惊魂未定地爬了起来,短暂的懵逼过后,随之露出欣喜笑容。
任何东西都不是自己发明的,但任何东西又都是自己创造的。在这个一寸长一寸强的冷兵器时代,将火药用于军事,无疑是顾冲最得意的抄袭之作。
“于三哥,这个东西可否轰开凌峰寨的寨门?”
于老三肯定地点头,“自然轰的开,那寨门再坚固,又怎会有这些树木坚固。”
“那就好,咱们明日就去轰他一炮。”
顾冲与于老三相视而笑,却忘记了三姓村的那些村众。
牛二惊恐上前,指着断树喏喏道:“顾兄弟,这些树木,都是咱们炸断的?”
顾冲哭笑不得,拍了拍牛二肩膀,“牛二哥,你莫不是被炸傻了,这可不就是你们制作的飞雷炮炸得嘛。”
“我的天呀,这要炸到人身上,还不把人炸飞了?”
牛二咧开嘴巴,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居然是那小小的飞雷炮造成的。
飞雷炮一共制造了两个,顾冲本意是一个用作实验,另一个带去塞北。
但现在出了点意外,看来还需多做一个了。
“牛二哥,事到如今我也不与你们隐瞒了。”
顾冲神色一变,收起和善面孔,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将王轼的腰牌取了出来。
“我乃朝中刑部侍郎,这次私服出来专为这飞雷炮而来,你等不可走漏消息,也不可私自制造,不然祸及全村可怪不得我。”
三姓村的村众哪知道什么刑部侍郎,更没见过顾冲手中的腰牌,听他这样一说,全都愣在当场。
于老三虽不知顾冲何意,但却极力配合,跟着说道:“大人的话你们可记得了?走漏半点消息,全村都要问罪。”
牛二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他这一跪,身后村众也跟着跪在地上。
“诶,牛二哥,快起来。”
顾冲只想吓唬他们一下,不然他们私自制造飞雷炮,必会引起祸端。
谁知却真得吓到他们了。
“顾兄弟……顾大人饶命,我们绝不敢走漏半点消息啊。”
顾冲将牛二扶起,正色说道:“只要你们听我的话,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自然就会无事,等到日后朝廷必会重用。”
牛二似懂非懂地点头,朝廷重用与否倒不重要,只要别伤害到村众就可。
“牛二哥再辛苦一下,我还需要一个飞雷炮……”
翌日清晨,于老三驾车来到祈云县西门外,吴肆权引兵早已等候在此。
“吴将军,可都准备好了?”
顾冲下了马车,抱拳施礼。
吴肆权单臂向后一挥,答道:“我已备好三十名精壮兵士,他们只管保护王大人。只是不知,顾公公如何攻破那寨门?”
“我自有办法。”
顾冲也未跟他过多解释,他的任务是破门,而救出王大人则是吴肆权的事情。
凌峰寨前,韩魁等人登上寨门,望着远处密密麻麻的官军,早已做好了准备。
吴学义一脸鄙视地看着官军,在他眼中,仿佛自己才是将军,官军反而成了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大当家的,你说官军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偏来惹咱们凌峰寨,难道昨日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韩魁淡漠地看了吴学义一眼,相比吴学义的狂傲,沉稳是他最大的优点。
“不可轻敌,官军昨日吃了败仗,今日定是有备而来。”
吴学义不屑地笑了,哪次官军前来不是有备而来?还不都是大败而归。
胡巴专注地注视着场下,似乎觉察到不对,他谨慎说道:“你们发现没有?官军这次距离寨门如此之远,他们要作何?”
吴学义道:“定是昨日吃了苦头,变得小心谨慎了。”
韩魁道:“不管怎样,绝不可大意。老三,你带人守好寨门。老二,你去将燃火罐都取上来……”
顾冲抱着铁桶来到兵士前面,抬眼望了一下凌峰寨的寨门。
寨门在半山腰处,门前空地直线距离不过十丈,远达不到飞雷炮的发射距离要求。想要炸开寨门,只能向山下退去增加距离,不然根本炸不到寨门。
顾冲没料到会是这样,增加距离则意味着将会产生更大的角度,他不是专业炮手,又没有专业的校准仪器,能不能将飞雷炮打到寨门前,顾冲自己都没把握。
要想让飞雷炮产生最大的破坏力,那就要让炮弹在最恰当的时间,最合适的位置上爆炸。
就好比这个寨门就是靶心,炮弹只有在寨门前正中爆炸才算打中靶心。不论高了还是低了,偏左还是偏右,爆炸的时间提前还是延后,都会对爆炸效果产生极大影响。
顾冲估算了一下,打中的成功率大约为十分之一。
兵临城下,即使只有十分之一的概率,这飞雷炮也是不得不发了。
顾冲带着于老三向山下退去了好远,抬头向上看去只能见到寨门最上的箭楼。
“就是这里吧,应该差不多。”
顾冲选了一个地方,喃喃自语一句,明显信心不足。
于老三在地上开始挖坑,顾冲又环顾一下周围,凭感觉判断,这里应该是最佳之地了。
将飞雷炮固定好,顾冲像模像样地蹲下用一只眼睛瞄准,再一次调整了角度以及引信燃烧的时间。
顾冲深呼一口气,望了一眼于老三。于老三憨憨一笑,向他坚定地点点头。
成与不成,就看这一下子!
吴肆权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喊来亲兵,吩咐道:“你下去看一看,他们去了这么久……”
忽然间,“轰”的一声巨响传来,瞬间碎石飞溅,山摇地动。
官军被震得耳朵嗡嗡作响,马儿惊吓得腾空嘶鸣,一时间场下乱成了一片。
凌峰寨的人也被忽如其来的响声吓得胆颤,韩魁急忙从射箭口向外望去,却见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空中直奔寨门而来。
这东西速度实在太快了,等到韩魁看清飞来的是一个黑球时,一切都晚了。
黑球在寨门上方轰然炸开,瞬间变成了一团火球。紧接着,一股强大的气浪犹如狂风一般,猛然打在了箭楼上。
韩魁被气浪打得倒飞出去,只觉胸口处仿佛被重锤击中一般,瞬间昏了过去。
吴肆权从马上摔了下来,惊魂未定地站起身,抬头一望,忽然看见凌峰寨的寨门箭楼居然不见了,只剩下面光秃秃的半截寨门还立在那里。
“将军,您看……”
这寨门没了箭楼,那还不就是个摆设了。
吴肆权大喜,急忙扶正头盔,单臂向前一指:“将士们,杀啊!”
顾冲跟于老三此时正躲在一块巨石后面,听到上面传来了兵士冲杀声,两人急忙站了出来。
“顾公公,吴将军率兵士进攻了。”
顾冲点点头,忙道:“咱们快上去救王大人。”
胡巴惊恐地望着寨门,他亲眼目睹了箭楼从寨门上倒了下来。
“完了,凌峰寨完了。”
胡巴知道一旦寨门被破,官军很快便会冲了进来,凌峰寨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官军的。
他眼睛一眯,嘴上喊着手下备战救人,自己却悄悄后退,沿着小路向上山跑去。
没有了箭楼,凌峰寨相当于门户大开,官军很快就冲到了寨门下。
攻城梯一个接着一个架在了寨门上,官军奋勇攀爬,转眼间就上了寨门,喊叫着与凌峰寨的山贼们杀在了一起。
一会功夫儿,官军便控制住了寨门。寨门一开,更多的官军涌进了寨中。
凌峰寨被攻破了。
等到顾冲与于老三进到寨门时,吴肆权已经将凌峰寨寨门处的残余力量消灭的差不多了,正率兵向山上继续进攻。
于老三来到那一排房间处,一脚踹开第一个房门,见里面没有王轼,急忙又去第二个房间。
终于在第三个房间内找到了王轼,此时王轼已经被捆绑了一天一夜,身体虚弱的已经不省人事了。
“大人,王大人。”
顾冲用力摇晃着王轼身子,王轼慢慢睁开了眼睛,见到顾冲,他却无力说话,只是勉强笑了一下。
只要活着就好,哪怕王轼就是哭,顾冲也放心了。
于老三背着王轼从屋内出来,顾冲搀扶在一旁。走到广场上,顾冲见到了许多山贼的尸体被官军从箭楼内抬了出来,一字排开平躺在地上。
这些尸体看上去完好无损,仿佛他们并没有死去,而是沉睡了一般。
只不过很多人的嘴角都有鲜血流出,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们都是死于内伤。
官军清扫战场还需一段时辰,顾冲与于老三担心王轼身体,两人驾车先行护送王轼离去。
回到天顺府,孙知府请来郎中为王轼诊病。郎中问脉过后,将王轼的手臂轻轻放了回去。
“这位大人身有风寒,未得及时医治,现又惊吓过度,导致病体加重,看来要养些时日了。”
顾冲松了口气,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就好,大不了多休养几日。王轼一旦出了事,他回去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王轼休息了一日,第二日便将顾冲唤了过去。
“这次多谢你了。”
王轼虚弱地躺在床上,面带愧色望着顾冲。
顾冲在他身边坐下,“王大人客气了,您还需好好养着身子。”
王轼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喘息道:“咱们已经延误多日,不可再耽搁了。”
“大人,您大病未愈,再急也要等您康复后再出发啊。”
王轼抬起手轻轻摆动,“不可,耽误了国事,你我都承担不起。”
顾冲耐着性子劝道:“大人,您现在连说话都无力气,就算到了塞北,您又如何去与怒卑谈和呢?”
“路上……我会好起来……咳咳。”
顾冲无奈叹了一声,王轼执意赶路,他也没有办法。王轼才是主使,自己只是随从。
孙奇禹巴不得王轼早些离开,只要离开了天顺府,就算王轼一命呜呼在路上,也与他无关了。
第三日,马车在王轼的执意要求下上路了。
车厢内铺着厚厚的被褥,王轼多数时间都躺在车上,顾冲只得一路小心伺候。
“王大人,您的腰牌遗落在客栈了。”
顾冲将王轼的腰牌取出送到他面前,王轼忽然笑了下,“我说怎么不见了,好在丢在了客栈,不然那些山贼若知道我的身份,定会以我挟官军。”
“你先帮我保管起来吧,还有出使官文。。。。”
顾冲点头答应,重新将腰牌放进自己怀中。
王轼看了一眼车上的铁桶,抬手指了指,“你就是用这个东西炸开寨门的?”
“是。”
“小顾子,我将你独自丢下,是我错了,你切莫怪我……”
王轼越说越惭愧,自己还以为顾冲玩物丧志,谁想到正是他的瞎鼓弄救了自己一命。
他这样一说,顾冲便没有言语。
原本顾冲心中确实是在生王轼的气,两人一起出来,将我丢在半路这算怎么回事?去去不得,回回不去,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顾冲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哪?但话说回来,王轼肯向自己道歉这已经给足了面子,自己也不能得理不饶人。
“不敢,也是我考虑不周,自作主张。日后再有这等事情,我一定先请示大人。”
王轼摇头道:“不用,起先宁王派你随使,我心中一直不解。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王轼的话虽未说明,但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顾冲若没有过人之处,宁王绝不会派他随使。
“咳咳……”
车厢内又是一阵咳嗽声传来,于老三只得再次勒紧缰绳降低车速,这一路行来,车速已经降得不能再降了。
即便这样,王轼虚弱的身子经过半日颠簸后,还是承受不住,在车上咳嗽不停。
顾冲不敢继续前行,只得找家客栈,早早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