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冲回到住处,碧迎急忙迎上前来。
“顾公公,适才小权子来过了,九公主请你过去撷兰殿。”
“哦?”
顾冲觉得奇怪,自己刚从撷兰殿回来,公主又找自己回去作何?
难道是宁王来了?
顾冲所料不错,刚到撷兰殿,小权子便将他带到了阁房。
宁王坐在榻上,手中端举着一本书籍,见到顾冲进来,微笑着将书放在榻桌上。
“小顾子,过来说话。”
顾冲也不客气,一提衣摆,坐在了榻上。
“我听若艳说,你想从御药房要人过来。”
“是。”
宁王点点头,慢声道:“你可知为何撷兰殿这里只有区区几人吗?”
“因为公主……”
顾冲话说一半,好像忽然明白了,抬头见到宁王凝重的眼神,他知道了原因。
宁王淡笑出来,他知道顾冲聪明,从他的眼神中,已经知道了答案。
“不错,是因为我喜欢清静,这里人越少,就越清静。”
顾冲急忙认错,“宁王,是我考虑不周,不会再有下次了。”
宁王笑了笑,轻声道:“这倒无妨,只是我很好奇,你为何要将此人荐来撷兰殿?”
顾冲答道:“此人曾与我一同在杂役司,又一同被陷害去了责刑司。今日我去责刑司时,见他又被带了去,心中不忍,便想着为他找个安身之处。”
宁王点点头,顾冲重情义不是坏事,只是过于心软,却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忙我可以帮你,但你要记得,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在这里,用人不当,还不如不用。”
“谨遵宁王教诲。”
顾冲嘿嘿一笑,跟着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宁王放心,此人多少也懂些偏方药材之类,总会有用的。”
宁王轻哼了一声,嘴角露出笑容来。
这回顾冲算是放心了,步履轻盈向回走去。
宁王说的话回荡耳边,用人不当,还不如不用……
他是担心自己身边多了别人的眼线,可是自己何尝不是?
眼前不由浮现出碧迎的模样。
回到住处,碰巧碧迎从他房内走出,见到顾冲回来,浅浅笑道:“顾公公回来的正是时候,我已将午膳取回,公公快进膳吧。”
顾冲进屋后见桌上摆放着两个小菜,笑呵呵在桌旁坐下。
碧迎盛了半碗米饭,摆放在顾冲面前。
“你的碗筷呢?”
顾冲问向碧迎,碧迎答道:“我怎能与公公同餐,稍后我再吃便可。”
“不,你去取来,与我同食。”
碧迎微微一愣,怯怯声道:“顾公公,这……”
“你是不听我的话了吗?”
“没有,我……”
碧迎一咬红唇,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转身去取自己的碗筷。
回到桌边,碧迎显得很是拘束,低着头端着碗筷站在那里。
顾冲起身将椅子拉开,扳住碧迎身子将她按在座位上。
“今日宁王曾对我说过一段话,你可知说了什么?”
碧迎轻轻摇头,顾冲正色说道:“宁王说,用人不当,不如不用。”
碧迎不解顾冲此话何意,疑惑地望着他。
“就是说,自己身边的人,一定要可靠。我拿你当自己人,所以你也不要对我有二心。”
碧迎有些怕了,手中的竹筷明显抖动了一下,急忙道:“奴婢不敢。”
顾冲笑了笑,点头道:“不是敢不敢的事情,而是你想不想。”
碧迎连连摇头,“不,不想。”
“那就好,用膳吧。”
顾冲一直在笑,碧迎却是心中没底,只觉得浑身发凉。
午饭过后,顾冲打开窗户看向碧迎的西房,只见房门紧闭,院中不见碧迎的身影。
顾冲自己拉了两把椅子来到院中,将双脚搭在椅子上,享受起日光浴来。
不知不觉中顾冲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是一个多时辰过去,眼看着到了送牌子的时候。
顾冲见碧迎的房门还是紧闭着,便自己收拾利索椅子,离开了院子。
第二日一早,顾冲起床后推开窗户,碧迎那面还是没有动静,他心中有些犯疑。
“这丫头将自己关在屋内干嘛呢?”
顾冲嘀咕着,从房内走出,刚走到院内,看到门外有一人正探头进来。
“顾公公,这么早便起来了。”
原来是李三,顾冲心想坏了,他怎么来这么早?责刑司的人还没有到啊。
“李管事,你来的也很早啊。”
顾冲原本想去看望一下碧迎,可现在李三来了,也只好先应对他。
“我已经来了一会,只怕打扰顾公公休息,便等候在门外。”
“哦,你看,这多不好意思。”
顾冲一脸歉意笑着,道:“李管事快请进屋。”
李三连连摆手,说道:“不了,昨日李司仪骂了我一顿,让我一早便来给顾公公赔礼,还望顾公公大人大量,别与我计较才好。”
话音刚落,李三便伸手入怀,从怀中取出一个布袋。
“小的一点心意,微不足道,还请顾公公笑纳。”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
顾冲显出贪婪之色,嘿嘿笑道:“李管事这般看得起我,我若将李管事置于院中,又岂是待客之道。来来来,快快屋内请。”
顾冲堆笑着接过布袋,也不顾李三拒绝,拉着他的手腕就向屋内拽去。
他得留住李三,拖延时间等候责刑司的人到来。
李三并不想在顾冲这里久留,但现在顾冲这样客气,自己若不应,怕是又要得罪顾冲了。
顾冲强拉硬拽将李三拉到门口,向西屋喊道:“碧迎,来客人了,上茶。”
“来,李管事请坐。”
两人进到屋内,顾冲对李三甚是客气。李三来时还想着顾冲一定会给自己脸子看,但现在看来,完全是另一回事。
或许是银子起了作用,他心中是这样想的。
顾冲跟熟人一般,东一句西一句聊着。李三渐渐也不再拘束,跟顾冲交谈起来。
等了一会,碧迎还没有奉茶上来,顾冲觉得有些不对。但现在当务之急是稳住李三,他只盼着责刑司的人快些到来。
“顾公公,杂役司那边还有事情,我便先回去了,改日再来叨扰。”
不觉中两刻钟已经过去了,李三起身告辞,顾冲想留也没有借口,只得慢腾腾站起身。
“好吧,既然李管事还有事情,那我便不留你了。”
顾冲眼巴巴的盼着责刑司的人快些到来,直到听到院内有人喊自己,嘴角这才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请问顾公公可在?”
“在……”
顾冲与李三来到院中,见到院内正站着四名番役。
李三一见是责刑司的人,神色立刻变得不自然起来。
“请问可是顾公公吗?”
一名番役进礼问道,顾冲点点头,问道:“不错,你们是?”
“我们是责刑司的人,这位应该就是杂役司的李管事吧?”
“不错,你们找我有何事啊?”
顾冲装作糊涂,疑惑问道。
那名番役指向李三,“顾公公,凤鸾宫内最近发生了点事情,我们奉周司仪之命,前来请李管事过去责刑司。”
“找我?”
李三一愣,看向顾冲,心中满是疑惑。
“哦,你们原来不是找我。”
顾冲扭头看向李三,又看看这些番役,说道:“你们怎么知道李管事在我这里?”
番役答道:“我们去了杂役司,只要在宫中,这点事情还难不住我们。”
“可是李管事现在是我的座上客,你们在我这里将他带去责刑司,怕是不妥吧?”
番役不屑地笑了笑,“顾公公,我们已经很是客气了,责刑司查案,只怕你敬事房也挡不住吧?”
“那倒是……几位稍待片刻。”
顾冲一脸为难的样子,再次回头看向李三,悄声问道:“怎么办?”
李三知道自己想走也走不了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让李司仪知道,才有希望救出自己。
“顾公公,你快去告知李司仪,李司仪自会救我。”
“好好,我这就过去。”
顾冲连声答应,回身又对番役道:“既然几位公干,我自不敢阻拦,还请几位看在我的薄面上,好生对待李管事。”
“请顾公公放心,我们记在心里了。”
顾冲话中有话,番役自知。
李三还感激地望向顾冲,说道:“劳烦顾公公了。”
看着番役将李三带走,顾冲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去了责刑司,不扒层皮才怪。还指望李司仪救你,那你就慢慢等吧。
顾冲转身向屋内走去,来到门口,忽然想起了碧迎。
这么大动静,她怎么一点反应没有呢?
顾冲来到碧迎房门外,抬手轻叩几下,唤道:“碧迎,可在屋内吗?”
等了一会屋内没有动静,顾冲加大力度,用手掌拍起木门。
顾冲疑心顿起,难道自己说了这丫头几句,她想不开了。
“吱……”
顾冲推开门走进屋内,外厅不见碧迎,便急忙向内屋走去。
屋内床幔落下,隐约看到碧迎正趴在床上,顾冲来到床边,问道:“你无事吧?”
碧迎一动不动趴在那里,对顾冲的问话置之不理。
顾冲耐着性子,好言道:“是不是我说了你,你就耍起了脾气,不理会我了。”
“嘤……”
碧迎身体轻微动了一下,喉咙中发出一声嘤咛。
顾冲感觉有些不对,便伸手掀开了床幔,见到碧迎身上穿戴整齐,就连头钗还插在发髻上。
“喂,你怎么了?”
顾冲伸手触碰一下碧迎,她居然没有反应。
将碧迎的身子翻转过来,顾冲才发现碧迎满脸通红,眼角处泪痕犹存,双目紧闭,嘴中只有微弱的气息呼出。
顾冲伸手放在碧迎额头上,顿时感觉仿佛触摸到烧红的铁板一般,竟是这样滚烫。
“天呀,怎么这样热,她这是病了啊。”
顾冲一下慌了神,摇晃着碧迎身子想将她唤醒,但碧迎就好像没有知觉一样。
“应该是夜里着凉了。”
顾冲见到枕边浸湿的痕迹,猜想到昨夜碧迎一定是哭了许久,随后哭累了不觉中睡着了,衣服没有换下,也没有盖被子,才导致着凉染了风寒。
来不及多想,顾冲急忙将碧迎的身子向床内挪了一下,将被子给她盖好。
随后,匆忙地赶向了太医院。
太医院的太医是不会给丫鬟看病的,顾冲心中明知,但他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运气了,毕竟他还认识一个贺太医。
顾冲大步向太医院走着,眼见就要到了太医院,从前面走来一人,硬生生挡住了他的去路。
“顾兄弟,哪里去?”
这嗓门可是够大,顾冲定睛一看,居然是陈天浩。
“陈大人,你这是……”
“哈哈,我听说你去了敬事房,这不一直没有见到你,今个赶巧了遇到了。”
“陈大人可是有事找我?”
“没有,就是许久不见,想念顾兄弟呢。”
陈天浩咧着大嘴笑道:“顾兄弟今日无事吧?去我府上小聚一下。”
顾冲连忙摆手,急道:“改日,改日,今日我事急。”
说完,顾冲就施礼告辞,谁料陈天浩却一把抓住了他。
“你这般急着来了太医院,可是谁生病了?”
“正是……”
顾冲心急,可陈天浩却偏偏问起没完。
“谁病了?难不成是崔敬道?”
“不是,哎呀,陈大人,十万火急,咱们还是改日再聊吧。”
陈天浩见顾冲是真的着急,便松开了手,好心说道:“贺太医刚刚回来,你快去找他吧。”
顾冲点点头,向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
“陈大人,您与贺太医交情不浅吧。”
陈天浩点点头,慢条斯理道:“那是,当年他能进到太医院,还是我举荐的呢。我们俩人自中州相识……”
“打住!”
顾冲可不想听陈天浩诉说往事,只要他跟贺太医相熟便可。
“陈大人,我的婢女病了,劳烦您请贺太医过去看看,如何?”
陈天浩眨眨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谁病了?你的婢女?你哪来的婢女……”
顾冲真是拿陈天浩没有办法,这人上了岁数,就是话多。
“稍后我再与您说,当务之急是赶紧请贺太医过去。”
陈天浩皱眉道:“胡闹,让太医去给婢女诊病,这如何能使得?”
“所以才请您出马呀,您在朝中德高望重,谁还能不给您个面子。”
“嗯,你这话说得不假,不是我说大话……”
“得了您,快些进去吧。”
顾冲哪有时间等他说完,硬是将陈天浩给推进了太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