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季寻蹙紧眉,看向对面无名的铠甲。
刻意压低的声音混着一点铠甲的底音,朦胧着听不出来人的身份。
和鲜红的目镜对视上的瞬间,季寻却莫名从他身上感受到了近乎绝望的悲伤。
“你现在不用知道。”
“这副铠甲就是要寻找的目标,修罗铠甲。”
鲜红的目镜一阵明灭,半垂坠在铠甲背后的披风微微晃动——简直像是铠甲本身在做什么自我介绍。
“你认识我?什么时候?”
少女已经戒备,脊背紧绷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握住月华一般的剑锋。
——像是某种警戒着天敌的小兽。
会朝他攻击吗?
覆盖着铠甲的喉间隐约又要挤出荒凉的叹息。
修罗安抚似的摸上她的发顶。
“我不是敌人。”
季寻抿紧唇。
强大的能量波动让她有点分不清眼前人的属性,只是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极端的危险气息。
但是——确如他所言,没有恶意。
“为什么要救我们?”
带着温度的指腹依然压在她苍白的脸颊上,“为了......新的结局。”
她微微一怔。
“壬龙给你的东西,还在吗?”
看着少女怔愣的模样,他隔着铠甲也忍不住勾起点悲凉的笑意。
“趁早使用它,如果你还想改变这一切的话。”
修罗抬起手,把她紧紧锁在怀里。
透过胸甲的起伏,她似乎也隐隐感受到了对方的某种不舍。
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回抱了对方。
嵌着铠甲之心的胸甲和勾勒出腰腹肌肉线条的软甲几乎和少女柔软的身体紧密相贴。
男人沉闷的嗓音在过近的距离响起。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到那时,我一定会好好的保护你。”
最后一句如同誓言的话,声音几不可闻。
温度渐渐消逝了。
季寻抬起眼睫,除了不远处躺倒在地上的徐霆飞,寂静的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
“小飞哥,醒醒。”
她轻拍了两下徐霆飞的脸颊,本来就在睡梦中潜意识挣扎着的徐霆飞猛地惊醒过来,把她抱进了怀里。
“小寻,你没事吧?幽冥魔呢?那个奇怪的铠甲呢?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事,让我好好看看。”
季寻摇摇头,“我没事,小天哥和小刚不知道去了哪里,这里不安全,我们先回家再说。”
“没事就好。”徐霆飞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抱起了她,“你别乱动,不管怎么样,我现在都比你好一点,你不知道你现在脸色有多难看。”
他强硬地把少女抱了起来,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在两人身后,路灯的遮掩下,乔奢费远远看着她被徐霆飞抱在怀里一副共同经历劫难的落难情侣模样。
带着金属指环的手猛地攥紧,骨节分明的手掌上青筋几乎要绷成扭曲的姿态。
自从跟她近乎决裂之后,他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少女的身边。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路法不可能不对她动手,他贴身保护就是为了避免她被路法的人带走。
没想到......
乔奢费仰起头,看了一眼天边的冷月。
今天还真是热闹。
他唇边勾起了自嘲的笑意。
她当然不用他来保护,刑天铠甲召唤人,飞影铠甲召唤人,甚至——连神秘的修罗铠甲都冒了出来。
难过到极点的情绪连带着千年前被判下的罪孽,带动极端的情绪在心头盘桓,却又被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的男人压了下去。
.......
李昊天也终于赶到了吴刚说的地址。
“......”
他一时愕然。
混乱的地下车库,昏暗的灯光忽明忽灭。
吴刚倚在承重柱上,似乎还半抱着一个年岁跟他相差不大的男生,大片大片的鲜血从两人身上蔓延着,隐约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洇成面积过大的一片。
“小刚?小刚!”
李昊天难得有点失控,走过去握住吴刚的手臂剧烈地摇晃着。
——这么大的出血量,不管是来自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那么流出血液的那个人绝对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
一向意气风发笑容灿烂的人勉强抬起脸,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满是死寂一般的眼神。
“......小天?”
“是我,小刚,出了什么事?怎么会弄成这样?”
吴刚撑着承重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压在身上好友的尸体向上托了一下。
“这是我朋友,他哥哥被幽冥魔附身,亲手杀死了他,我的召唤器......被抢走了,我们另外一个朋友现在去追那个杀死小焱的幽冥魔了。”
——他终究,也没有将库忿斯也是幽冥魔的事说出来。
李昊天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
他身上的男生脸上隐约还带着点爽朗的笑,似乎上一秒还在向杀死自己的伪装成哥哥的幽冥魔打招呼,但却在一瞬间就被夺走了生命。
李昊天不是第一次经历别人的死亡,甚至也不是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的悲剧,但是眼前与过去那些往事过度相似的画面触及了内心最为真实的隐痛。
他颤抖着伸手过去,帮忙合上了尹焱死而不瞑目的双眼。
“小刚,我们得先离开这里,那些幽冥魔说不定还在暗中窥视着,你现在的状况不能在外面久留。”
吴刚的身上也有不少伤痕,大约是无法召唤铠甲被迫用血肉之躯战斗的缘故。
“没事,我还能坚持,帮我扶一下他,就算是死,也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他已经没了哥哥,听说家里只剩下母亲......”
吴刚的声音有些哽咽,往日只靠情绪控制思维的人似乎一夜之间长大。
“他是为了帮我找人,才会被那些幽冥魔盯上的,是我害了他。”
李昊天沉默着帮忙扶起尹焱已经僵硬的身体,帮忙架在了吴刚的身上。
“我先报警,小刚,别把责任强加在自己身上......”
李昊天拍拍吴刚的肩头,一时无言。
尽管他这么劝慰着少女,劝慰着吴刚,但他在无形中,也无法阻止自己想要将这些沉重的责任和因果背负在自己肩头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