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莲子汤都放凉了!”林傲梅笑笑,将汤盅盖揭开,拌匀了莲子汤,递给林箭澜。
趁着林箭澜喝汤的当口,林傲梅将带来的几本书摆回檀木书架上。
这些书,都是她上次从这里拿去傲梅阁看的,这些天在养伤,正好打发时间。
也是那天帮林箭澜处理公文时,林箭澜意外发现林傲梅居然对这里的书很感兴趣,这才下令允许她自由出入书房,可以方便她拿书,纯属阴差阳错,和宠不宠爱根本没有半毛钱关系,谁让林芙蓉她们都不爱看这种生涩难懂的书呢?
不说林芙蓉她们,任何的闺中女子,寻常读的都是诗词歌赋,四书五经,女德女诫,哪会去读这些史书之类的呢?
所以,林箭澜也甚是怀疑自己的二女儿到底读不读得懂,而且现在都拿回来了,不会是都读完了吧?
想想又觉不可能,许是读着无聊,又拿回来了吧!
这种可能性明显较大,林箭澜也肯定了这个想法,遂不再多问,想着即使看不懂,让二女儿把玩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林傲梅将原先的书放回去,又选了几本出来,预备待会拿回去看。林箭澜也不在意,径直喝着汤。
“爹,女儿刚刚进来时,见您愁眉苦脸的,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林傲梅坐在林箭澜身旁,恍若不经意的问道。
林箭澜放下汤盅,叹了口气,神色颇为苦恼的道:“还不是上次的刺客吗?刚刚赵师良来报,这么多天了,那领头人什么也没招,其它的又都是些小啰啰,幕后人是谁压根不知道,所以到现在,都毫无线索。”
审问了这么多天才知道,除了领头人,其余的都是些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江湖人,显而易见,问了也没有用。所以,只有那个领头人是突破口。
可是,那人的牙关居然出乎意料的紧,受了这么多天的严刑拷打,居然半个有用的字都没有吐出来,让人无计可循。
林傲梅略微思索,林芙蓉脑子还没糊涂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没有将太师府派来监视傲梅阁的人全遣出去参加这次刺杀,而是让武楷找些没有任何联系的江湖人,即使被抓,也无所谓,招不出什么。
想来她也只是棋差一招,料不到居然会全军覆没,连唯一知晓内情的武楷都被抓了。
不过,就凭这棋差一招,她也要雷霆反击,置诸死地!
“能得刺客如此忠心,想来那幕后之人,也是个好主子,才能有这么忠心的下属。”林傲梅言笑晏晏,非但不着急,反而带着些意味不明的欣赏。
确实是好主子,不是吗?
“孩子气!别忘了他是来杀人的,你还能这般赞赏!”林箭澜摇了摇头,哭笑不得的道。这个孩子,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终究年纪小,心地太过纯良简单了些。
“难不成女儿说错了?爹您想啊,若幕后之人不是个好主子,在这十几天里,武楷焉能平平静静的在牢里接受严刑拷问?”林傲梅接话接得极快,不假思索的道,让林箭澜一时竟无言以对。
也是!哪一个幕后人会容许一个知情人在牢里有机会将自己供出来呢?不救走他,就只能灭了他,以京都府尹大牢把守的严密程度来看,灭口的成功率显然要比救人的成功率高太多了。而这十几天来,居然毫无动静,武楷也安安全全的活着,从没有出现过有人要暗中灭他口的现象。
蹊跷,太蹊跷了!
除非幕后人万分肯定,那领头人绝不会出卖他,或者,领头人什么也不知道,对幕后人构不成任何威胁。
可是深思有觉不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世间从来都不存在什么以利益为基本而绝对信赖的事,幕后人凭什么就那么信任领头人能熬得过种种酷刑仍然闭口不言的掩护他呢?这种可能性不敢说绝对没有,但是太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而第二种可能性压根就不必考虑,简直是天方夜谭。如果连领头人都不知道内情的话,那世上可能就没别人知道了。
林箭澜霎时一个头两个大,想不出头尾。
林傲梅安然若素的立在一旁,也不打扰他。
面对朝堂上诡谲莫测的阴谋诡计,林箭澜无疑有着冷静的政治头脑,可是,他却看漏了人心,尤其是这种腌臓的人心!也可以反过来说,杜柳清对人心的把握,实在是太准了!
“爹,女儿可不孩子气,赞赏归赞赏,可是他们是来刺杀爹爹的,女儿可不会如此不分轻重。”见时机差不多,林傲梅才开口道,“其实,如果非要那领头人交代出个一二三四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到林傲梅胸有成竹的语气,林箭澜眼神中含着饶有兴趣的询问意味。
这么多天的严刑拷打,领头人都熬过来了,可见那人是条汉子,就算再逼问下去,恐怕结果也是一样,连赵师良都说再打下去领头人恐怕性命难保,束手无策的找到他这里来了,这个女儿居然说并非难事?
林傲梅双目泠泠,狡黠一笑,附在林箭澜耳边,粉唇微启的轻声说着什么。
林箭澜的神色从一开始的饶有兴趣到疑惑不解,再到难掩惊讶,看向林傲梅的眼眸中顿时饱含赞赏。
待林傲梅说完,林箭澜猛然开怀大笑,食指轻点林傲梅的额头,飒爽的道:“你这鬼丫头,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古灵精怪的主意啊!”
“爹爹的神色告诉梅儿,这个方法,是行得通的,对吗?就看爹爹屑不屑用这种手段了!”林傲梅挑了挑眉,唇角微勾,水眸闪烁着无限光亮。
林箭澜嗔晲着林傲梅道:“对付寻常人,用寻常手段自是没问题,但若是非常人,再使寻常手段,那可就是迂腐了,你真当爹是迂腐之人吗?”
不得不说,这一点认知,倒是和林傲梅不谋而合。
“爹爹英明神武,智勇无双,怎么会迂腐呢?”林傲梅笑嘻嘻的绕到林箭澜身后,殷勤的帮他捶背,生怕别人看不出她是在阿谀奉承似的,不过这种阿谀奉承被她用毫不掩饰的调笑语气说出来,倒让林箭澜感觉无比轻松舒心,哑然失笑。
“哎呀!祖母找梅儿还有事呢,本想送莲子汤给爹爹后再过去,差点就给忘了!”林傲梅突然惊声一道,“爹,女儿先去常青院了,不然祖母该生气了!”
“祖母有那么严厉吗?哪会动不动就生气?”看着林傲梅俏脸上露出些许惊慌,林箭澜浅浅一笑出声道,“快去吧!”
“嘻嘻,祖母不严厉,可梅儿也不能恃宠而骄不是?”林傲梅调皮笑答道,福礼后转身出了书房。
桌上的莲子汤已全然冷却,看着渐行渐远的林傲梅,林箭澜的心却无比柔软温暖。
这个二女儿,性子烂漫可人,灵慧聪颖,在府人面前,则能进退得宜,知书达礼。而单独在他面前时,却毫不拘礼,自然大方,这是其它子女面对他时无法做到的真挚和坦然,以至于在她身上,他能真切的感受到,他是一个父亲,一个和女儿共聚天伦的父亲……
没有人知道,嫡二小姐在书房和相爷说了什么,只知道,当晚,京都府尹大牢,那个刺杀相爷的黑衣领头人,越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