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师尊的心境和他现在的心境一样。
觉得徒弟误入歧途，想要保护徒弟，于是枉顾对方的想法，专横的替对方选择了一条道路。
那时候的他曾经觉得，他宁愿死掉也不想面对那样的结局。
那灵均呢……她又是怎样想的？
“……时间会抹平曾经的伤痕。”许久之后，罗浮剑仙说。
“经验之谈吗？”
“……啊。”
“你真的不痛了吗？”
罗浮剑仙呼吸一窒，瞪了善九一眼，“你这张嘴，真讨厌！”
善九微笑。
“笑也讨厌！”
善九表情不变，“我觉得你应该跟小灵均好好谈谈，但我自己也有话要跟你说。”
他的确应该好好跟灵均谈谈，只要将她的异想天开打破，她就不会再执着于此。
“你要跟我说什么？”
“小灵均说你是一个反叛者，到如今，那股叛逆也还没有消失。”善九道：“她觉得你肯定也有拨乱反正的想法，所以才怂恿我来试试。她本可以不告诉你，但是她不想与你为敌。”
罗浮剑仙沉默许久，轻笑了一声，“那孩子的确敏锐。”
“她从很久以前就一直想让修士和妖族和平相处，和年少的我一样。”罗浮剑仙仰头看着天，“我想告诉她真相，却又不敢告诉她。怕她就此没有了天真，却又怕她因为无知做下不可逆转的错事。”
“真相？”
罗浮剑仙看向善九，眼底含着深深的嘲讽，“你不知道吧，人妖之间的战争本来应该早就结束的，之所以持续了数千年……是因为双方高层有协议。”
他声音冰冷，“以我和我师尊的地位，没有资格知道这个秘密，我也是意外之下才听说。”
“对那些家伙来说战争是有用的，因为战争，丹药、法宝、符箓……还有那许许多多的物资才会被需要，才会流动。也因为战争，才能得到源源不断的妖族尸骨作为材料。”
“普通的修士和妖族，不过就是他们放到战场上的炮灰。”
“那些顶尖势力，他们不断制造仇恨和恐慌，赚的盆满钵满，还能维持他们至高无上的地位。”
“他们是利益集合体，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反抗？那相当于和整个修真界为敌。”
他眼神死寂，“我就想算做什么，又做的了吗？还不如守着这一亩三分地，护住那几个孩子。”
“你这么想也没错，这世道，能做到独善其身已经不容易了。”善九并不意外罗浮剑仙所说的话，她早就已经有所猜测。
他松了口气，“你能理解我就好，恐怕灵均那边还要麻烦你去说，她恐怕不愿意听我的，如果是你拒绝的话，效果应该会更好一点。”
善九没接他的话，而是说：“如果说有机会呢？”
“什么意思？”
“有机会将他们牢不可破的关系撕开一个口子，有机会打破这个格局，有机会……重新洗牌。”
“……”罗浮剑仙先是一愣，然后嗤笑一声，“别异想天开了，现在根本没有突破口。”
“没有突破口可以创造一个突破口。”善九道：“多的我没办法跟你说，毕竟……我不信任你。”
“啊啊啊啊！！！！师尊啊！！！！前辈啊！！！！！！你们在哪里！！！！”灵均的尖叫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直奔他们这个方向。
她被罗浮剑仙关在洞府里了，求了大师兄很久才解开，一解开就赶紧来找人，生怕两个人掐一起出事，她得哭死。
一听说这边有人掐架，她就赶紧冲过来了。
看到这一片满目疮痍的样子，她心肝儿那叫一个颤，忍不住大哭出声。
可还没等她哭多久，就看到两人平和的坐在一起聊天。
“哈？”她呆呆的看着两人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师、师尊？”
她师尊可是修真界公认的高岭之花，知节懂礼，除了发脾气动手，何曾有过这么不修边幅的时候。
罗浮剑仙：“……”
他咳了一声，从地上站起来，“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
善九也站起身，“剑仙，既然小灵均找来了，你就好好和她聊聊吧，我先走一步。”
“哦，对了，客栈的赔款不关我事，你自己去赔。”
罗浮剑仙：……
赔就赔！
灵均还想再问点什么，但是善九走的很快，一眨眼就不见了，她只好看向罗浮剑仙。
把她关起来的时候师尊还是暴怒状态，没想到还没多久呢，他就能和前辈心平气和的坐一起聊天了，前辈果真厉害啊……
她已经选择性忘记了两人打架留下的坑坑洼洼。
罗浮剑仙沉默了一会儿，拍拍她的肩膀，“之前是师尊不对，不听你说话就把你关起来……”
灵均抓抓脸，“徒儿也不对，没能好好和您说。”
自家徒儿就是乖巧贴心，罗浮剑仙叹了口气，“她说的对，我应该听听你的想法。”
“你说吧，我听着，只有这一次机会，我也想看看，她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罗浮剑仙皱着眉，脸色还是有些臭。
“师尊！”灵均双眼发亮，不愧是前辈，能让师尊愿意认真听她说话，她果然还差得远！
她仰头认真的看着罗浮剑仙，“师尊，我知道您是因为担心我才不愿意我去参与这件事，您怕我受伤，怕我死……”
“可是我想告诉您，哪怕能顺遂无忧的活到老，这样的生活也不是我想要的。我想靠我的努力，让这个世界变成我理想的样子，如果不去做，我每一刻都会在痛苦中煎熬，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我想要去做这件事，哪怕会受伤，会面对难以想象的困苦阻碍，甚至会死。但只要我在朝着我的理想前进，那么即便会死，死亡的那一刻，我也一定是幸福的！”
“师尊，你能明白我的这种心情吗？”
“……”
罗浮剑仙像是被霜雪压弯的雪松，又像被惊雷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