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生死选择

    时令还是早春，在冀东平原青城县的原野上，一座新坟前，师捷这个铁骨铮铮的硬汉垂下了他一向不可一世的头。躺在那里的是他的父亲师怀玉，一个刚退休的中学老师。

    他清楚记得父亲临死的情景。

    “我父亲病的厉害，有生命危险，能不能先做，”在县医院心外科手术室门口，师捷央求前面的病人家属。

    “送到这来的哪个没有生命危险啊。”前面那几个家属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师捷焦急万分地等着，一会儿看看前面的手术进度，一会儿瞅瞅生命垂危的父亲。心里说，“爸，你可要挺住啊。”父亲吃力地睁开眼睛，用渴望活下去的眼神望着儿子，眼角上沁着泪花。师捷心如刀绞地说：“马上就到咱们了，再坚持一会儿。”他的眼睛不敢直视父亲。突然，闯进来一辆平车，车上的人被子蒙到了头上。医生、护士、心外科主任一群人争先恐后地推车的、拿吊瓶的蜂拥地往前奔。“快闪一闪，危重病人快，”一个声音高叫着，疯了似的扒开了别人的平车冲进了手术室。师捷来不及反应，手术室的门就关上了。父亲这里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他一把抓住一个护士，高声叫道：“什么情况，该我们了！”

    护士不屑地说：“刚才进去的是卫健委副主任。”

    再回头时，父亲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师捷狠狠地照自己的胸口捶了一拳，“原来权力才是生命！”

    只差一点，原本只差一点，他的父亲就有救了！!

    师捷在坟前一遍一遍的呼喊着父亲，但回应他的是料峭的风声，仿佛是父亲的哀鸣，“作为一名曾经的军人，参过战立过功，用自己的牺牲让祖国万家团圆，但关键时却救不了自己父亲的命。”

    悲痛欲绝的他开上自己的新宝来，加足了油门漫无目的地向前冲去，在运河桥上他懒得刹车疯也似的疾驰，“彭”的一声撞上了护栏，由于惯性车子直接冲进了波涛滚滚的运河。

    他的眼前先是墨绿，接着是大红，一会儿就是一片黢黑。

    师捷陷入无尽的黑暗当中，但很快眼前又一片光明，耳边传来父亲熟悉的声音。

    “这绝对不行，”“我供你上大学，当年你上前线我考虑保家卫国，而且事关个人前途我就答应了，但现在十几年挣的县团级不能就这样扔了。”

    这是在哪儿啊？

    师捷思绪晃了晃，看着熟悉的四合院，摸了摸身上的军装，最后目光牢牢地盯在炕对面的父亲身上。

    他不由的想到了那座冰冷的坟墓，竟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耳边父亲的话依旧未停，遥远记忆中熟悉的话语一字一句地钻入自己的耳中，好一会儿，他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隐约意识到自己似乎是重生，重生到2001年3月他想放弃转业，选择自主择业的时候。

    前世他没听父亲的话，还反驳他“都什么年代了，太保守了。”

    他心里埋怨父亲。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自主择业。

    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加上部队的医药专业，他开了一家医药耗材公司，几年时间就在当地做得风生水起了。但在生死存亡降临时，面对权力自己的能力太苍白无力了。

    “有了前世的经历和认知，我一定要掌握更大的权力，不让亲人冤死，”他愤愤地想。

    “爸，我听你的选择专业，最好进卫生口，我在部队当过5年卫生队长。”

    “明天把你带回来的两盒‘茉莉花’茶叶带上，跟我到县城走一趟。”

    看儿子听自己劝了，师怀玉脸上的愤怒也缓和下来。

    ······

    县劳动局局长郑海燕是师怀玉师范时期的同学，上学时还追求过他。但人家父亲是老革命，一毕业就分配到了政府机关。

    “虽然几十年不见了，看在老同学的份上她不会不帮这个忙吧。”师怀玉想着敲开了局长办公室的门。

    “海燕，你发达了。”师怀玉热情地伸出手说。郑局长看了一眼师怀玉说：“你来了，有事吗？”局长似乎不以为然。师怀玉知道人家现在不比从前了，心里虽然不痛快，但还是回头看着儿子说：“这不，儿子今年转业，他是学医的如果能分到卫生局最好。”“老师啊，你还是老样子，这口气也太大了吧，”局长轻蔑的说，“再说他这个级别归县委组织部管，你们再找找县里领导看看。”

    “我在咱这青城县认识最大的官就是你了，这事只能求你，”师怀玉低三下四的说。

    “这样吧，我帮你们跑跑，也只能试试啊。”

    师捷一进办公室心里就别扭，一听这话茬，拉了拉父亲的袖子说：“人不求人一样高，咱们走，往后我一定让你活得有尊严。”

    “哼小样儿，我倒要看看在青城你能蹦多高。”局长恨恨地想。

    出了办公室师怀玉对儿子说：“在重大问题上不要逞强，你先下楼，我还有几句话。”于是师怀玉又返回了郑局长办公室。

    这一天师捷接到了县委组织部的通知，让他在一个月内到县人民医院报到。

    师捷很诧异，问父亲怎么回事，父亲说：“不清楚，可能因为你档案里有医学院的毕业证书的缘故吧。”

    师捷疑虑重重地到县人民医院报到了。医院坐落在县城的中心地带，方方正正的，十年前还是青城的地标建筑。门诊和急诊坐东朝西，北面是内科楼，南面是外科楼。师捷看了一眼这个大院，自言自语地说：“迟早我要做这个大院的主人。”

    敲敲总务处长办公室的门，半天没有人答应，正是上班时间不会没人吧，他隔着门缝往屋里瞧了一眼，办公桌前明明坐着一位面庞瘦削长脸的中年男人，见没有反应他又敲了一次，屋里传来蚊子一样的声音，“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