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以后包娜娜终于苏醒了，但她哥哥嫂子留下签了字、按了手印的“不起诉决定书”，离开青城回雁北农村了。

    包娜娜已经不是那个风情万种的包娜娜了，她的眼睛依然很大，但已经没有了精神。她的大脑受到了损伤，智力明显下降。面对问话前言不搭后语，没有任何逻辑。马一鸣问她是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直摇头不说话。看起来很平静、很从容，没有痛苦、没有快乐。

    师捷副院长决定给她作医学鉴定，如果确诊没有思维能力了，拿着鉴定结果就可以使用她哥哥、嫂子的“不起诉决定书”。当然这要等很长时间，好在李刚已经取保候审了，只等鉴定结果出来就可以结案。

    这几天杨树坡科长一直处在惴惴不安的状态中，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本来只想做一件坏事，黑一黑师捷副院长，但这次搞大发了。如果那女孩死了他绝对脱不了干系，好在只是傻了，他才稍稍地安下心来。他不敢找翟志国副院长，虽然是他“恩准”的，但人家自始至终没说话，如果说是两个人密谋的，连证据都没有。这个老家伙太狡猾了，居然把后果都想到了。

    纪晓红副院长担心的是，李刚如果被判刑，那么他完全有可能把她咬出来。尽管他手中的把柄不多，就是一根线头，拉出来都可以让她万劫不复。李刚从魏总那里支出来的钱是打水漂了，不可能再和他去要求还钱，只能自己承担，或者和魏总一起承担，如果都押给魏总那就不仗义啦。

    文得君院长虽然对这件事不满，但这件事的结果挺理想。一方面压一压师捷副院长的气势，逼他收敛一下；另一方面李刚总归是欧阳玉茹院长用的人，这一次对他而言是咎由自取，但对文院长而言是轻松除掉了一个外人。

    文得君院长把纪晓红副院长叫到办公室，听到院长的电话她心惊胆战的，以为李刚那边供出了对她不利的信息了。来到文院长办公室，她不像从前那样，从容不迫地一屁股就坐到沙发上。这一次她竟然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等待院长训话。

    文院长说：“李刚的事听说了吧？你怎么看？”纪晓红副院长的小眼睛快速转着，她再品院长的话外之音，她想知道院长这个时候叫她过来为什么？

    她胡乱回答着文院长的问话，因为她还没用脑子想这件事，只想自己的事是否已经被察觉。文院长本来就没想要她的答案，只是见面的一种寒暄而已。

    文院长听纪晓红副院长的回答不在调上，心里很高兴，说明这件事和她无关，所以她也就不会认真思考。

    谈话间文院长似乎无意间问道：“你那个侄女纪媛听说不错，工作挺认真的。”纪晓红副院长听他这么一问，心里好像没那么紧张了。她向文院长谦虚了几句，算是回答了。她一直在探文院长的底，他不露出来，她就不能完全放松警惕。

    “李刚出事之后，我就想使用纪媛，她政治上可靠，有你这个姑姑把握着方向，不会出大格。”文院长终于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啦。纪晓红副院长彻底放心了，原来领导想争取她，把这么重要的位置让她来决定。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她脸上迅速就放松了，好像还泛起了一丝红润。

    她对文院长一通感谢，然后又说：“孩子还小，担这么重的担子恐怕还是早了点。”

    文院长知道她是客气，实际上心里早就接受了。这件事就算定了，她纪晓红副院长再浑，也不能忘恩负义吧。

    文院长更知道，师捷副院长调纪媛到“集中采购中心”，目的就是培养她，与其让他先提出来，不如先入为主。这样一来，纪晓红副院长就会把这份功劳记在他的头上。

    包娜娜已经转到急诊病房了，她在一天天地恢复着，已经开始有意识了，可以和周围的人进行简单的对话。这个结果是非常理想的，如果彻底痴呆了问题就严重了。毕竟她和李刚没有血缘关系，李刚再善良也不可能终生守着一个脑残的人，那么后果就很难预料。

    马一鸣把包娜娜恢复的情况告诉了李刚，李刚也挺高兴。上次他答应师捷副院长只是权宜之计，完全为了不坐牢。但如果包娜娜恢复正常，那就两全其美了，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李刚鼓起勇气来到急诊病房去看包娜娜，那毕竟是自己曾经如醉如痴地喜欢过的女人。

    包娜娜看到李刚居然眼前一亮，她认出了李刚，两只眼睛深情地看着李刚。李刚开始和她聊天，她居然能听懂，还不时地点头、微笑。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吧。

    经过这一阶段的反思，李刚头脑也开始清醒了。他知道自己说过头了，也做过头了，有今天的结果都是自己作的。自从来到人民医院，他从来就没感恩过师捷副院长，没有感恩欧阳玉茹院长。他始终认为，能够担当重任都是自己能力超群，就是官运亨通，好像凭他的能力，让他担任院长都绰绰有余。

    今天陷得这么深，不是任何人的责任，都是自己的责任。师捷副院长不计前嫌，拼命地为他的事奔走，如果自己还是个人，就不能无视这些恩人哪。也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机会报答师捷副院长，如果苍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给师捷副院长当牛做马都心甘情愿。

    李刚要离开病房时，包娜娜流下了眼泪，她舍不得让他走，她愿意看着他，愿意听他说话。

    包娜娜看到哥哥、嫂子留下的“不起诉决定书”，毫不犹豫地签了字。她已经走投无路了，只要李刚肯收留她，她愿意为自己的行为赎罪。她开始良心发现了，她想起了奶奶、爷爷，是他们含辛茹苦地把她养大。那时自己父母离异，多少年都没回过家，她已经被他们遗弃了。她恨他们，继而痛恨所有的人，开始用她的方式报复社会、报复来到她身边的所有人。

    现在她开始恨自己，可怜的奶奶、爷爷去世以后，她收到了消息，但却没有回去奔丧。让两个把她养大的老人孤苦地离开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