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美娜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赵向括，你说什么？”

    勇气生出来就是那么一瞬间，让赵向括再次重复，他却是没了之前的胆量。

    “没、没什么。”

    赵向括低垂着绯红的眉眼，把自己藏在了阴暗的地方，提着行李包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踉跄的步伐，却是透露出了他的不平静。

    陈美娜注视着他的背影，微微叹口气，“赵向括。”

    她低低地喊了一声。

    转而又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赵向括提着行李率先进站后，便找到了陈美娜所在的卧铺，把行李都给归放上去后。

    转身就要离开。

    赵向锋看到忙前忙后的赵向括，他还有些欣慰，“小括谢谢。”

    赵向括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去了隔壁车厢。

    大哥和他说谢谢。

    是因为他不曾见过十分钟前，卑劣的自己。

    他试图想插足大哥和陈知青之间的感情。

    他甚至想过，做三可以。

    赵向括不敢去面对大哥，也不敢去见陈美娜。

    只能，像是一只老鼠一样，将自己藏在阴暗处。

    陈美娜上车后，找到了车厢，看到她的行李都被规放好了，她挑挑眉，“赵向括放的？”

    赵向锋点头，“是他。”

    “这孩子不错。”

    陈美娜不可知否。

    赵向锋已经把苗金山安置好了，是个下铺的位置，连带着轮椅都给收了起来，苗金山已经躺在了下铺，身下也多了被子倚靠。

    看得出来，他把苗金山照顾的很好，同样的，不过短短几天的功夫。

    苗金山也喜欢上了赵向锋，这个后生。

    陈美娜上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她想。

    赵向锋这种人才是合适的结婚对象。

    无他，实用。

    至于赵向括，只适合处对象，当个男朋友解解乏。

    意识到自己胡思乱想后。

    陈美娜呆了下，老天爷，她在想什么，可真是飘了。

    三天四夜的火车，终于抵达到了首都，车窗那不少人都挤破头的往外看，灰墙白瓦的大杂院，墙面上刷着白色的标语。

    站台外面涌着不少人，举着招牌招呼。

    再次看到首都熟悉的场景。

    陈美娜有些感慨，“快到了。”

    她去提行李下来，但是赵向锋已经把行李都给搬下来了，“我先送你们下去。”

    陈美娜他们还带着苗金山，苗金山的腿还没好，需要有人推着轮椅，在火车上推轮椅可不容易。

    陈美娜没拒绝，这种情况下，她和她妈确实是不方便，有了赵向锋帮忙，她会省事很多。

    她嗳了一声。

    赵向锋便已经肩上扛着行李，手里推着轮椅，到了火车门口的位置，先是把苗金山给安置了下去。

    又转头来接陈美娜和苗银花手里的行李。

    苗银花实在是满意，赵向锋这个女婿，为人周到肯出力，肯费心。

    他们这一路回来的卧铺票，全部都是小赵一人解决的。

    所以，赵向锋要帮忙提行李的时候，苗银花便笑着拒绝了，“小赵，这些我来就好，你帮我把轮椅推着就行。”

    赵向锋却不应，干脆利索的接过两人手中的大行李包，步伐矫健又沉稳，“走吧。”

    还不忘看了一眼落在后面，慢吞吞的赵向括和赵向青，被大哥这么一盯着，两人顿时一阵头皮发麻，又回到了当年被大哥支配的场景。

    赵向括神情有些恍惚。

    他又想到了三天前的那一场对话。

    大哥神色肃然又冷峻，“小括，大哥这辈子什么都可以让给你，唯独陈美娜不行。”

    赵向括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初是怎么答应对方的。

    他只知道现在回想起来，脑袋也是空白一片的。

    他像是行尸走肉一样度过了几天。

    “走了。”

    赵向青用着胳膊肘推他，赵向括这才回神，他看着不远处拥挤的人群里面。

    赵向锋用着宽阔的臂膀，护着陈美娜的样子。

    他第一次流外露出情绪，清朗桀骜的脸上是一个要哭不哭的表情，“你说，那个人为什么会是大哥啊？”

    但凡是换个人，他都要去争一争，去抢一抢。

    可，那个是他最为敬重的大哥啊。

    赵向青神色淡淡，“是他又怎么样，不是他又怎么样？”

    “赵向括，是大哥你就不敢抢了吗？”

    这话问的，赵向括心脏砰砰砰跳了起来，半晌，他摇头苦涩道，“不能抢。”

    也不敢抢。

    他是大哥啊。

    他也试过，但是还没探出头，他就迅速的收了回来。

    不敢，也不能。

    赵向青冷嗤一声，“懦夫！”

    她提着行李，转头就走。

    徒留，赵向括一个人在原地，他想追上去，去给陈美娜帮忙，去给大哥帮忙，但是他不敢。

    他甚至连面对他们的勇气都没有。

    先前上车前的勇气，已经被他消耗的干干净净。

    前面。

    陈美娜他们出了出站口。

    她便说，“赵向锋，你把行李放这里，我二哥三哥他们来接了。”

    赵向锋，“我送你们过去。”

    话落，不远处一辆红旗小轿车，滴滴滴的按着喇叭，不少人瞬间看了过去。

    这年头轿车可不多见。

    不一会，就从车上下来了一位，穿着一件大尖领开衫配着的确良白色衬衣，在领子处还系了一个蓝格子小丝巾。

    烫着一头时髦的卷发，脚上踩着皮鞋。

    说实话，这一身打扮尤为时髦，和朴素的火车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起来。

    尤其是对方还是从红旗轿车上下来的，这就更惹眼了。

    陈美娜还在愣神的时候。

    赵向青已经反应过来了，不管在见对方之前有多复杂，在见到亲生的母亲后，她还是忍不住提着行李扑了过去，激动地喊了一声，“妈，妈，我在这里。”

    女人看到赵向青的时候，神色柔和了几分，拉着她上看下看，带着说不出来的激动，“小青。”

    先抱着了赵向青，又看向不远处的赵向括，哪怕是心情低落的赵向括，在这一刻也不由得激动了起来。

    “妈。”

    他有些扭捏地喊了一句。

    姚素兰嗳了一声，摸了摸这个，又摸了摸那个，红着眼，“都长这么大了。”

    她一走十八年，上次回来小青还只有她肩膀高，如今却比她还高出一截来。

    真是女大十八变。

    激动过后，更多的是生疏。

    赵向青依偎在姚素兰的怀里，赵向括不好意思，离她半米的距离，提着行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们大哥呢？”

    这话一落。

    赵向青便指着不远处，“大哥在给他媳妇一家帮忙。”

    姚素兰微微拧眉，看了过去。

    果然看到自己的鹤立鸡群的大儿子，推着一个轮椅，扛着大包，明明是极为矜贵的气质，却硬生生的弄成了乡下糙汉的样子。

    “这像什么样子？”

    赵家人从来没有这样粗鲁过。

    赵向括张了张嘴，想替大哥说些什么，“陈知青，那边老的老，弱的弱，是需要帮忙的。”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姚素兰的眉头蹙的更紧了。

    她是个十足的美人，哪怕是年纪大了，如今也能看到曾经的优雅和漂亮。

    她皱眉，声音清冷，“这就是我们家未来的亲家？”

    显然，姚素兰很不满意。

    赵向锋似乎察觉了这边的目光，他把行李放了下来，朝着陈美娜说道，“我过去一趟，马上回来。”

    他没有喊陈美娜过去的意思。

    因为他知道自己母亲的性格。

    赵向锋不提，陈美娜自然没有上赶着，去见未来婆婆的意思。

    赵向锋过去了。

    苗银花一行人站在原地，她似乎有些担心，“娇娇，你这婆婆看着像是不好相处的样子。”

    陈美娜嗯了一声，她在权衡利弊。

    她想跑！

    甭管什么赵向锋，还是赵向括，她好像都没啥心思了。

    一个复杂的婆婆，足够让她本就不坚定的婚姻观动摇起来。

    不远处。

    赵向锋过来后，朝着姚素兰喊了一声，“母亲。”

    注意他喊的是母亲，而不是妈。

    姚素兰一听母亲这两个字，她眼泪当场就下来了，想抬手半晌又缩回去了，“小锋，你还是在怪我对吗？”

    赵向锋摇头，“没有。”

    “您先回家，我送一下我爱人回家。”

    这话一落，姚素兰的眼泪戛然而止，她擦泪，美人迟暮，但是仍然是美的。

    在这个贫苦的年代，她的手却分外的好看，哪怕是上了年纪，依然白皙纤细，说一句十指不沾阳春也不为过。

    “既然都用上了爱人两个字，怎么不把对方带过来我看看？”

    赵向锋神色淡淡，“今天不合适，改天再说。”

    他提出要走。

    按照以往姚素兰说一不二的性子，自然是要开口的，但是对上大儿子了然冷峻以及带着几分威慑性的目光时。

    姚素兰把到嘴边的话改成了，“小锋、那你早些时候回来。”

    “家里还等着你团聚。”

    在过分的话，她却是没敢再说了，只是压在心里面。

    打算看看今后能不能找到机会。

    赵向锋嗯了一声，神情冷淡地离开，他对于母亲早已经过了期盼的年纪。

    大家互不干涉就好。

    一如同当年那样，互不搭理。

    赵向锋走后。

    姚素兰望着他的背影，蹙起好看的眉头，沉声道，“小青，和我说下，你大哥这个爱人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