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味药:父债女还
作者:池沁洋   她似朝阳炙热最新章节     
    随尔阳和尉迟昀朗并肩走出医院。

    本来坐在小polo旁正用后腿挠耳朵的桔子,看见随尔阳,立马站起来晃了晃尾巴,蹬蹬地跑过来,在随尔阳的脚边蹭了蹭。

    随尔阳蹲下揉了揉桔子的小脑袋,“桔子真捧,妈妈没事了,给你加鸡腿哈。”她脸上终于扬起温暖的笑意。

    “汪!”桔子叫了一声,仿佛是回应。飞速摆动起尾巴,很骄傲的样子。

    当尉迟昀朗打开副驾车门时,桔子一个闪身一跃,跳上了副驾座,端端正正坐在那等着随尔阳上车。

    狗子,你真的礼貌吗?

    但他尉迟昀朗一个成熟稳重,有绅士风度的男人,不能跟一只狗抢座位。他只能郁闷地帮它关上门,自己钻进了后座。

    事故现场造成15人死亡,138名群众受伤,其中37人重伤。会城人民医院呼吁献血,市民自发踊跃报名献血。

    尉迟昀朗和随尔阳饭后,两人去人民医院采血点排队,等待献血。

    消防救援还没检查出爆炸事故原因。

    宝达堂创立于光绪三十年,是一家具有深厚品牌文化底蕴的百年老字号陈皮店。符则达是宝达堂第四代传人。他8岁开始学艺,把陈皮刻进生命里。从事柑种植已有40多年,目前拥有800亩的新会柑种植基地,属于大型种植户。

    别看新会陈皮名声在外,前些年,农民种柑晾陈皮却很难赚到钱。种植新会柑,成本投入比较大。在果树种下的头两年,没有任何收益,平均每亩的投入至少几万元以上。

    等到第三年开始结果产生收益后,包括人工成本、地租、施肥、果树保养、机器维护等投入,每年至少要1万元,没有一定的经济实力,这个“田”可种不起。

    自从政府“银企”双方成为陈皮金融战略合作伙伴,成立全国首家“陈皮银行”,并发行陈皮贷,推动新会陈皮实现真正的市场化。

    陈皮越陈越香,陈皮的药用价值,主要在于芳香油。时间越久,芳香油里的物质不断变化,药效越明显,价格也越昂贵。其中1988年出产的陈皮,现在的标价是38.8万元。

    符则达洞察了陈皮价值越来越高,“一两陈皮一两金”,有陈皮比有现金踏实。

    “陈皮贷”让小陈皮撬动大企业,助力陈皮产业做大做强。他也学银行办起了“陈皮银行”,果农把陈皮交到他的宝达堂,就立刻现金到手,解决了小果农地租、购买农药、化肥、支付工人工资等问题。

    符则达从银行那里融资建了宝达堂上下四层楼,搭建了一间仓储室,占地面积平方米,可容纳1500吨的陈皮,可以说是一个非常新奇的想法。

    实际上,宝达堂现储存陈皮,可通过抵押新皮贷款,拿这笔款项,根据市场行情,再大量收购当地小果农的三年以上的陈皮,品质价值都有保障,他自己找客源高价卖出。这样可以即时面向流通、变现,形成良性的循环,他就能大大减轻压力。已形成种柑、收柑、制陈皮、加工陈皮、陈皮产品销售等一条完整的陈皮产业链,陈皮产业不断发展壮大。

    小陈皮带动乡村振兴,可谓是一举两得。

    如今,宝达堂被炸得面目全非,所有陈皮被火烧成灰烬了,窗户墙体表面大多已被烧得漆黑。

    如果如约把货运去明衍,还不至于血本无归。因为贪心,想赚更多的钱。以为与蔚蓝药业可以长期合作,便大量高价收购囤货坐等升值,一夜暴富。不料,走进了蔚蓝药业为他挖的陷阱里,见财化水。

    蔚蓝药业趁机让宝达堂出货,符则达哪里还有陈皮?于是,蔚蓝药业以宝达堂毁约为由让宝达堂赔钱。

    真是风水轮流转!

    四面楚歌的符则达始料未及,有点手足无措,一筹莫展。

    随尔阳本来周末回家找符则达谈谈被明衍起诉的事情,结果计划不如变化快,宝达堂爆炸。

    赵咏群手术后,随尔阳逮住符则达耳提面命地絮叨了一晚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好的事情接二连三,接踵而来。

    原本宝达堂爆炸并未激起什么波澜,果农甚至还同情符则达。

    可此事被苏宛做了一个歪曲事实的后续报道,煽动果农间冲突。

    所有与宝达堂合作的果农纷纷让符则达赔偿损失,更有甚者不分青红皂白直接上门进行言语辱骂符则达,符家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更有甚者还泼红漆。导致宝达堂其他分店都不敢开门营业。

    事情不能再拖延,随尔阳决定先找尉迟昀朗谈谈,不巧却遇上尉迟昀朗值夜班。

    随尔阳下班后,特意去了一家出名的潮汕砂锅粥,打包了两份水蟹粥,去医院急诊科。

    尉迟昀朗原本疲累得眉头紧皱,见到随尔阳拎着夜宵特意来找他,立刻眉开眼笑,“有事?”嗓音很轻很淡,低得像是从喉骨深处滚出来一般。

    随尔阳头摇得像拨浪鼓:“就是饿了,这家店的海鲜粥特别鲜甜,想跟你分享。”

    难得他竟然没病人,随尔阳头把两碗粥放在桌上。

    尉迟昀朗揣摩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到隔壁办公室跟另一位值班医生简单交代短暂离开几分钟。

    然而,却收到对方以眼神询问,是不是女朋友来查岗。

    尉迟昀朗直接视而不见,拎起桌上两碗粥,带着她来到值班宿舍。他吃着她带来的海鲜粥,含糊不清地说:“我哥说赵老师康复得不错。”他以为她是担心她妈妈。

    随尔阳面容疲倦,眼睫覆盖下是淡淡的青色,肉眼可见地比前几日瘦了不少。简单的素色露脐t恤和高腰阔脚牛仔裤,可以看出她也没什么心思给自己打扮。

    素颜看起来有些憔悴,却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她那巴掌大的清纯小脸,楚楚动人的剪水双眸,微微蹙起的眉心透着一丝惹人爱怜的忧郁,和以往甜美的笑颜又是截然不同的一种味道。

    随尔阳垂眼沉吟两秒,眸光狡黠,笑眯眯地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尉迟昀朗,“尉迟医生,我们是朋友吧?”

    尉迟昀朗带点小得意地挑眉,反问:“难道不是?”明知故问!

    随尔阳把自己的目的告诉尉迟昀朗,“你可不可以帮忙劝劝姐夫不要告我爸。”

    尉迟昀朗眼皮子都没掀,继续低头喝粥,“不好意思,这事还真的帮不了你。”随尔阳的话并没有影响到他美丽的心情。

    随尔阳神色陡变,失望立刻涌上心头,嘟着嘴喃喃自语:“你记仇。”

    尉迟昀朗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用眼睛捕捉随尔阳每一个神情变化。他轻描淡写地说:“谁让你爸贪得无厌,要是早把陈皮卖给我们,红色钞票已经袋袋平安了,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他舀了勺带蚝的粥,送到嘴里,接着是一副荒谬而无奈的表情。

    非但没哄住,反而被翻旧账。

    随尔阳拿着一张纸巾擦掉嘴角,整个人都靠在椅背里,浑身散发出一种“家道中落”的迷之丧气。思考了几秒,带点耍赖意味地说:“你又一次刷新我的认知。”

    四下寂静,随尔阳望着窗外,深吸了一口气,一副“忧愁随黛玉”的模样。

    这几天,她忙得焦头烂额,想照顾她妈妈,都无法请假。再加上家里这摊事,她心里非常难受。

    她一直以来都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很乐观,但遇到事情的时候,她太脆弱了,脆弱到甚至帮不了自己家人。

    她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压抑着某种怒气,又有些担心。

    尉迟昀朗深怕她又像前些日子那样,不理她。忽地笑了,为她解惑:“这事你别管了好吗?自然会有解决的办法。”

    他的求生欲简直冲破天际。

    闻言,随尔阳兴奋不止亿点点,“你会帮忙的是不是?”虽然跟他聊天的时候总有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她自认为自己的智商有限,想了个囫囵——他会帮自己。

    随尔阳以手托腮看着他,不忘借机调戏尉迟医生,“尉迟医生足智多谋,这可是很好的借刀杀人机会,我就等你好消息哈。”

    注意到尉迟医生神色一凛,随尔阳抿唇笑。

    随尔阳让江歆一打探明衍所有股东的情况。尽责的探子江歆一汇报,在背后推动此事的人是童璘。

    行政部有一个超级八卦的人事,与高景衍的秘书关系又十分友好。午饭的时候,几个女人坐一起,叽叽歪歪的说起了陈皮被人截胡,公司几个高层风云色变。

    听说,其中一个股东童璘提议起诉符则达,其他几位意见一致达成。

    随尔阳疑惑:“你们明总就那么听那个童总的意见?”

    江歆一把自己所知和盘托出:“我们明总向来尊重股东的意见,虽然童总不参与行政管理这块,但死死抓住了研发那板块。而且她的意见正合明总的心意。你说你是老板,会不会听她的。”

    随尔阳怎么会不懂其中的逻辑关系。深埋于心的自责与为难。

    关于童璘,随尔阳略知一二,华筠延的闺蜜,她来电视台接过华筠延下班几次。

    难怪上次华筠延也那么维护明衍,原来他们都是一个圈子的人。

    随尔阳两手提得两盒小柑青和陈皮,直接杀去宇筑建筑设计事务所。

    要找童璘很容易,这些年,她的建筑作品一个又一个在深城拔地而起,几乎每一个作品都成为地标。那么出名的建筑师,不知道家庭住址,她的公司不是秘密。

    随尔阳在前台拦下她时,她机灵一动,“我是电视台记者,之前与您们童总约好,做个专访。”

    前台小妹不蠢看到电视台记者证,但电视台记者独自前来,连个摄像师都没有。多疑地拨了内线给叶敏萱:“敏敏姐,有个电视台记者说与童工约好做采访。”

    一会儿,前台接到通知放行。

    随尔阳跟随着前台,上了二楼,走进童璘办公室,看见童璘正在埋头画图。

    随尔阳见前台离开,径直拉了椅子坐下,“童总,您好,我是随尔阳。”

    童璘抬头,自然笑面迎人:“以前听Jayne说过你的大名。”

    所以,她明知道不是采访也放她进来?

    随尔阳嘴巴抹了蜜似的甜,“童总是建筑设计的佼佼者,作品在繁华的都市耸立起来,建筑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慕名而来想跟你做个采访,顺便为我爸爸的事情向你道歉。”她的三言两语既是对童璘的赞美,更是不动声色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立场。

    童璘自动屏蔽她的奉承,窝在座椅里毫无反应,神色不动地泼过来一盆冷水,“古有花木兰代父从军,现今流行父债女还了?他做错事,他干嘛不自己来?”

    一开口,就知道此女子,不好招惹。气质凌厉,常年大权在握的人,身上自然有不怒而威的领导气质,令她看上去像是站在塔尖,了望着这个世界。

    以为女人好说话,唉,失策。

    不能硬碰硬,女人都是吃软不吃硬。

    随尔阳瞬间敛了笑容,眼底满是无奈,语气寻常地说:“我妈妈住院了,他要照顾我妈来不了,我刚好在深城,先给你们道个歉。”

    童璘觉得智商被侮辱了,眸色沉了沉,面对这样软软萌萌的妹子,她也没理由说狠话。气定神闲道:“陈皮的事,不会因为你的道歉有什么改变。没其他事情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很多图在赶进度。”

    语毕,童璘低着头,拿着画笔在图纸上唰唰唰地画着一栋大楼的外形。

    看着她画画,随尔阳有点走神了。心想:画得真好。大师级就是不同,臭弟弟什么时候才能达到这种水平?

    话已至此,随尔阳也不敢久留了,给童璘留个好印象。死缠烂打只会适得其反。

    离开宇筑,随尔阳抬头仰望天空,心情依然焦虑。

    房屋毁坏的赔偿,店员的死亡赔偿,果农的赔偿,还有明衍毁约金,统统都是钱……符则达根本就拿不出这么多钱。

    随尔阳不懂生意经,只知道什么叫贪字得个贫。

    不贪婪那一点点利润,也不会被人起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