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的时间,金光善夫妇的丧礼已经结束。虽然身为财大气粗的兰陵金氏掌门人,按说葬礼应该是轰轰烈烈。可惜,金光善死的着实难堪,何况又是被自己的亲儿子所杀,金氏的长老们恨不得直接将他给埋了得了,哪里还愿意给他大肆操办葬礼。
金子轩虽然已经继任家主,可是身体还没恢复,而且金光瑶留下的这一大烂摊子他也是焦头烂额,父母的葬礼也只能交给族里的长者们。
如此,虽然有仙门百家的参与,但是金光善的葬礼也只是人数多而已,整个过程不闻半点哭泣声,甚至比当初金子勋的葬礼还要寒酸。
金麟台,重新收拾过后,已然恢复整洁奢华,但是毕竟还是丧期,所以扯掉了所有的红毯和除了雪白的金星雪浪花以外的所有鲜花装饰。
“砰砰砰”震天的炮仗响彻云霄,更是美不胜收。烟花炮仗本来是金光瑶给自己精心准备,但是忘羡两人刚刚踏入金麟台时的肃杀之气让他感觉到了一丝来者不善,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临时决定省去了烟花礼炮和众人参拜的环节,礼乐过后即刻开始宣读檄文,以便尽快名正言顺的坐实仙督宝座。却不曾想却是大梦一场空,最终只是辛辛苦苦为他人做了嫁衣。
房间里,忘羡两人已经整装完毕。听着不绝于耳的烟花炮仗声,魏无羡失笑摇头:“蓝湛,他们这些人还真是心大,只不过隔了一天而已,他们就都忘了金麟台的惨烈吗?又不是正式的大典,有必要搞得这么隆重吗?”
蓝忘机道:“不管多么惨烈,都已成过去。事不关己,没有真正伤害到自己的利益和生命,他们岂会真正放在心上。”
魏无羡嗤道:“这些人还真是讨厌,只会见风使舵,关键时候屁用没有。”
蓝忘机道:“魏婴,我们总是要允许不同的声音存在,也许我们改变不了他们,但是我们做好自己即可,时间会改变一切,我相信,有你的带领,到了下一辈定是和如今完全不一样的气象。”
魏无羡点头道:“嗯,说的也是,思追和景仪还有子真他们就是很好的例子和榜样。”
蓝忘机柔声道:“所以,魏婴,是你改变了他们,你很了不起。”
“嗤……”魏无羡失笑:“蓝湛,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夸我,我会骄傲的。”
蓝忘机浅浅一笑:“魏婴,我们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你只怕会不得轻松。”
魏无羡收了笑意,“蓝湛,你是说金光瑶和温若寒?”
蓝忘机点头道:“不光他们,还有薛洋。”
魏无羡轻松一笑:“好吧!蓝湛,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大不了我就以仙督老祖的身份和含光君并肩再杀他们一次!”
“好!我陪你!”
“蓝湛,这一世我们就尽情的放肆燃烧他一回如何?抛开那些陈规旧俗,也无需在意他人眼光,只按照我们自己的心意锄奸扶弱,哪怕会伤了自己,哦不!不能伤了自己。我还要和二哥哥开创一个新的玄门气象!我们既要统领好百家,也要尽情放肆的做我们自己!关键是要玩好!蓝湛,怎样?”魏无羡清澈的双目闪闪发光,掩饰不住的兴奋几乎满溢而出。
蓝忘机心里微微一颤,却也禁不住被魏无羡的情绪感染,浅淡的眼眸亦是熠熠生辉,“魏婴,听你的!”
“好蓝湛!不愧是魏婴的夫君!”魏无羡一声赞叹,身体前倾,“啵”的一声在那人脸颊上亲了一口,随即咧嘴大笑。
蓝忘机纹丝不动,顿了顿,忽然又正色道:“仙督,忘机……是你的粉丝!”
“哈哈哈哈……”魏无羡实在是无法控制,捧腹爆笑。似乎第一次说这样的话,蓝忘机也是难得的有些不自然,更何况那个人实在是笑得太放肆猖狂,忍无可忍终于冷沉沉道:“再闹,禁言!”
斗妍厅已经座无虚席,除了江澄灵力恢复后先行返回云梦;还有就是为了避免族里引发慌乱,虞紫鸢亲自带着虞金嵩和虞翎的尸首先行离开外,其他人一个不少。大家好像是在开清谈会,皆在和相邻的人谈笑风生。整个大厅没有一丝丧期的气息,只有坐在最前端的金子轩一身素服,默然不语,倒是稍稍有些孑然。
当忘羡两人携手走近,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众人眼光皆是跟随着两人的脚步亦步亦趋,热烈而希冀。
两人均是一身箭袖轻衫,魏无羡依然一袭黑衣,瘦削而不失挺拔。蓝忘机则是一袭水蓝色轻衫,清冷颀长。
当走到大厅前端,目视着空空的宝座后方,依然怒放的金星雪浪浮雕,魏无羡淡淡一笑,却是并没上前落坐,而是和蓝忘机双双转身立于大厅前端,清澈而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圈个个精神饱满的众人,朗声道:“事急从简,客套话就无需哆嗦了,那些虚了吧唧的什么参拜仪式我也不需要,你们既然推举我做仙督,那么就听我指挥,干些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如今,大家的身体可是已经恢复无恙?”
“是,但凭仙督吩咐。”众人齐齐抱拳应答。
魏无羡莞尔一笑,和蓝忘机对视了一眼,两人双双走到江枫眠面前,同时躬身行礼。
江枫眠面色稍变,刚想起身,却是被魏无羡阻止:“江叔叔,您坐好。”
魏无羡沉声道:“江叔叔,虽然魏婴和蓝湛结为道侣,但是从不敢忘记江叔叔的养育之恩,没有云梦江氏,就没有魏婴的今天,也更不会遇到今生挚爱蓝湛。魏婴无论何时何地,都永远是云梦江氏的大弟子,莲花坞永远都是魏婴的家。”
魏无羡转头冲蓝忘机莞尔一笑,蓝忘机亦是抱拳行礼:“忘机谢江宗主对道侣魏婴的养育之恩。”
江枫眠虽然没有起身,可是面色却是稍稍不安,身体有些僵直。虽然自己是魏无羡的长辈,可是他现在毕竟是仙督,是人人公认的名副其实的玄门掌权者。从古至今都是先公后私,自己如何能承受的了他的行礼,何况又是当着玄门众人。
可是他心里也明白,忘羡两人此举,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却是重逾千金,给足了自己颜面,更是直接堵住了玄门众人当初在结界里对云梦江氏的非议!
所有人看向江枫眠的眼光皆是充满了羡慕。
魏无羡转身面对众人,朗声道:“蓝湛说:志不立,天下无可成之事,虽百工技艺,未有不本于志者。我觉得说的对极了!修真界,欺软怕硬,巧言令色,先敬罗裳后敬人的腌臜之气盛行已久,是时候该改改了,各位可还明白?”
众人一阵沉默,有的已经心虚的低下了头。
魏无羡目光无差别的扫视了一圈,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一声轻笑,语气一转:“但是,仙门病症深入骨髓,绝非一朝一夕可改之。又如蓝湛所言,世异则事异,仙门的所有事宜,待回到云深不之处,再另行商议,如今迫在眉睫的是金光瑶和薛洋!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齐齐点头。
魏无羡心里暗自嘀咕:“你们明白个屁?还是只知道趋炎附势!”脸上却是满意一笑,“很好,从今天起,凡是见到薛洋即刻诛杀!但是薛洋修为高深,更是狡诈阴险。所以,见到他后切莫单打独斗,即刻求援。今日之后,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领地,略作修整,各自点兵,把守岐山各个出口,不日之后,我们……”
魏无羡语音一顿,目光犀利的扫视了一眼众人,声音冷沉:“再攻岐山!”
“岐山?”众人一脸惊异。
魏无羡心中了然,沉声道:“你们以为温若寒就这么轻易的死了?哼哼,温若寒的修为别说你们,就是我和蓝湛加起来也难以轻易对付!还有,你们又以为金光瑶是如何轻易逃脱的?没有温若寒,以他的修为岂能如此轻松驾驭那些活尸?”
“啊!温若寒?”大家皆是一惊,温若寒不是死了吗?怎地突然冒了出来。
众人的反应当然在忘羡两人意料之内。
蓝忘机沉声道:“当日虽然温若寒已死,但是并没有他的尸身,而且其修为更是高深莫测,所以我和魏婴觉得他一定不会轻易的销声匿迹。”
“不错!”魏无羡扬声道:“不夜天大战后,金光瑶封禁了不夜天,不让任何的家族插手,你们觉得是因为什么?”
众人一阵面面相觑,皆是面色凝重。
魏无羡目光炯炯,朗声道:“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温若寒再厉害,也是日落西山。你们照我吩咐,守住结界口即可,其他的交给我和蓝湛。”
众人齐齐站起身,异口同声:“但凭仙督吩咐!”
可是,事实总是不尽如人意,门外,一名江氏门生匆匆而来:“仙督,宗主,莲花坞出事了!”
“莲花坞?”魏无羡大惊。
江枫眠霍地站起身,面色肃然,向门生沉声道:“不必惊慌!路上说。”
稍稍停顿,江枫眠转头看向魏无羡,还没开口,魏无羡已经抢先道:“江叔叔,我跟你一起去。”
“嗯。”江枫眠微一点头,和门生大步而去。
大厅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众人皆是在猜测莲花坞到底出了何事。
“蓝湛?”
“嗯。”蓝忘机点头。
魏无羡抿嘴一笑,面向众人,朗声道:“你们先各自回去,等我命令即可。”
“是!”众人起身,声音响亮而整齐。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多言,当魏无羡疾步从站在前排的欧阳智身边走过,似乎想起来什么,稍稍驻足。欧阳智一阵发虚,连忙垂首,面色讪讪。
魏无羡微微一笑道:“欧阳家主?”
“啊?……属下在。”欧阳智哪里想到魏无羡竟然会直接点名自己,本能的猛地抬头,眼神里控制不住的紧张,毕竟自己可是没少嚷嚷夷陵老祖是邪门歪道这一类的话。
魏无羡心里好笑,面色却是认真道:“你别紧张,你那天说是用上好的人参才从虞金嵩手里换取我的血符,为了给子真过五岁生辰是吗?”
欧阳智不明白魏无羡何意,依然有些紧张道:“是是,回禀仙督,是……是给小儿五岁生辰准备的。”
魏无羡温声道:“我和子真也算是有缘,我也很喜欢他。以后他每年过生辰,你都不用再费心思高价换取我的血符,我会每年都送给子真一张护身符,直到他及冠。如何?”
“啊!”欧阳智双眼一亮,嘴唇都发颤:“真,真的?仙督莫不是给属下开玩笑?”
魏无羡轻叹:“欧阳家主,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啊!不不不,不是的!是的是的,那个属下谢谢仙督,谢谢仙督,属下全族定万死不辞,以报答仙督对小儿的恩情。多谢仙督……”
直到忘羡两人的身影已经离开了斗妍厅,欧阳智依然语无伦次的不停作揖,
好大一会,方才抬起身体,又忙不迭拉住已经准备离开的蓝启仁,连连拱手:“蓝兄,蓝兄,多谢你,多谢你了,欧阳心里不胜感激啊……”
蓝启仁摸着胡子,瞥了他一眼,淡然道:“是魏婴给的符篆,谢我作甚?”
欧阳智连忙道:“蓝兄说哪里话,仙督再怎么说也是您膝下晚辈,要不是看您的薄面,仙督何以对小儿如此照顾。蓝兄,以后咱们哥俩可是要多走动,当年听学我俩可是最好的玩伴,这些年都生疏了。”
蓝启仁摸着胡子,虽然没有应允,却也没有辩驳。欧阳智岂能轻易放过,连忙又往前靠了靠,声音甚低,似乎在向蓝启仁讨好的嘀咕着什么。
而其他家主看到欧阳智如此做派,皆是面露不屑,可是不过片刻,已经有几个家主状似无意的走到蓝启仁面前,甚是恭敬道:“蓝先生,可还记得在下,当年我们也是一起听过学的。在下是……”
“蓝先生,多谢你当年对小儿的教导,在下好生感激,不日定携重礼登门道谢。”
“蓝先生,蓝先生……”
“泽芜君,在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