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逃荒 一
作者:怀阳春秋   苍凉岁月最新章节     
    “我说的不是这些!”

    听罢华红莲的话语,华遂梁急了,“你大哥红泥说,白戎骑兵已经对山北城攻击了半个多月了,我想,天目人既然跑了,白戎骑兵也就会去飞雁城,飞雁城也会受到攻击;”

    “还有,你大哥红泥说,凉州王祝康那个碎怂已经派使者去跟白戎人眉来眼去的,咱这凉州的人看起来可能要遭殃了。”

    “阿大,你的意思是山北城跟飞雁城可能要被祝康那小子给卖了?”华红莲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瞪起了眼睛。

    “哼!”

    华遂梁的老脸有些难堪,哼哼道,“卖山北城和飞雁城的不是祝康那碎怂,大概率会是那个叫祝房的使者。”

    “啊——”

    华红莲真的被惊到了,咬牙骂道,“祝康这个二货,凉州城谁不好用,偏偏要用祝房这个屠夫,难道他不知道祝房是祝林用来杀百姓的刀子吗?”

    “不要乱说了,你知道就好。”

    华遂梁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说道,“我这次来就是给你说这个事,你尺算一下,看要不要走?要走的话,明天一早撵到黑水河北渡口,跟上族人一块走。”

    华红莲皱眉想了一下,问道,“阿大,你说走那条路?是顺着北黑水河向东?还是顺着南黑水河向东?”

    “顺着南黑水河南边的古道向东走,先去黑水城。”华遂梁想也没想,就说出了自己的心思。

    “好!”

    华红莲应道,“我明天一大早就带上太昊去南边渡口上,咱们在黑水城西门外见面。”

    “知道了,你忙,我先走了。”华遂梁看了眼茅屋门外,眼看着天也快黑了,就起身走出门外。

    “阿大,这水马上就烧好了,你不喝一口热水再走?”华红莲赶紧从一旁的墙根下拿过一捆松明子追出门外,把松明子塞到华遂梁手里。

    “你看好青帝,把能带的东西带上,不能带的就不要带了,咱们这是去逃荒,不是去游逛。”华遂梁没有客气,接过松明子嘱咐了两句话,就匆忙往东边的山谷口走去。

    这时候,太昊提着一大陶罐清水走了回来,看着外公远去的背影,眨巴着眼睛小声问道,“妈妈,外爷走了?”

    “走了,刚走一会会。”华红莲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外爷没事吧?”太昊继续问道。

    华红莲伸手接过太昊手中的大陶罐,急乎乎地说道,“你外爷说,白戎骑兵就快打过来了,咱们明天就得逃荒,不说了,快进屋喝些热水;”

    “对了,咱们还得去林子那边多挖些野菜和草根,要不然逃荒路上没有东西吃,会饿死的。”

    说罢,也不管太昊能不能听懂,把大陶罐提进茅屋放在地上,看到小陶罐里边的清水已经烧开了,就提起小陶罐,给火炕边上的一个黑木碗里倒了些开水。

    随后把小陶罐放在火炕上,拿起用两个黑木碗倒来倒去倒了十多次,喝了一小口尝了下水温,递给太昊,“嗯,先喝些水。”

    太昊也没有扭捏,双手接过碗一口气喝完热水,又把碗递给了妈妈。

    华红莲也给自己倒换了一碗水喝掉,把黑木碗放在火炕上,又把大陶罐放在灶台上,从大草笼里取出小草笼。

    倒掉大草笼里的草根和红苕,拿上小铜铲,提上大草笼,拉上太昊走出茅屋,急匆匆向不远处的矮树林走去。

    趁着黄昏的天色,华红莲在矮树林里边找到了之前舍不得挖取的草根,麻利地用小铜铲把一个个草根挖了出来。

    太昊也没有歇着,就跟在妈妈身后,拾起一个个草根在地上磕掉泥土,扔进草笼里边。

    功夫不大,华红莲就挖完了草根,提上草笼,又拉上太昊去了南边的溪边,把草根倒在地上,圪蹴在岸边,在溪水中清洗草根。

    洗净草根又清洗了一下草笼,把草根装进草笼里,趁着昏黄的夜色,拉着太昊又急匆匆走回茅草屋,用大陶罐分批煮熟草根,晾在门外的枯树上。

    又用小陶罐又煮了一些野菜粥,跟太昊分着吃了。

    吃完饭后,不用华红莲吩咐,太昊就把陶罐和黑木碗收进黑木戒里边清洗了一遍,又给两个陶罐打满河水,把大陶罐放在灶台上烧水。

    大陶罐里边的河水烧开后,华红莲提起大陶罐放到外边晾着,又把小陶罐放在灶台上烧开,依旧放在外边晾着。

    随后,华红莲将太昊仅有的两身破麻布衣服从炕上的大包袱里取出来,装进太昊的小包袱里边,又给重新扎紧腰带,绑好袖口和腿脚裤子口。

    又从大包袱里翻出一张灰白色的方帕,把太昊的额头和脑袋包裹好,将方帕的两个角在太昊的脖子后边简单绑扎了一下。

    打量了一下太昊,想了想,取下太昊背上的小包袱和羊皮,把煮熟晾凉的草根和红苕用干荷叶包了两包,装进小包袱里。

    同时装进小包袱里的,还有一小袋舍不得吃的粟米,大约有两斤,一小袋盐巴,大约有三斤,一个火镰石和一小把引火用的火绒草,火绒草大约有二十根。

    把太昊无意中捡来当被子用的小羊皮卷起来,用草绳重新绑在小包袱上,这才满意地把小包袱挎背在太昊背上。

    华红莲又拿出一个方帕包在自己头上,像太昊一样,将方帕的两个角绑扎在脖子后面,随后扎紧腰带和袖口以及腿脚裤子口,自己则收拾了一个大包袱,里面是自己的两身换洗衣服。

    其中包括一大一小两个陶碗,两把青铜小勺子,一大捆松明子,一袋盐巴,大约有五斤,一个火镰石和两把引火用绒草,火绒草大约有四十根,还有经常挖野菜和草根的小铲子。

    又把剩下的熟草根和红苕用荷叶包起来,放在包袱里,并把两张羊皮打成卷绑在包袱上面。

    大陶罐里也放着煮熟的草根,小陶罐里盛放着凉白开,上面都用半干的荷叶蒙住,在陶罐口上用细藤蔓绑住,以防外泄,还能阻挡灰尘落入陶罐,然后用草绳花式绑起来,一前一后搭在肩上。

    借着昏暗的星光,华红莲背着大包袱和羊皮卷以及松明子和两个陶罐,左手拄着一根约有五尺长短,手臂粗细的树枝,右手牵着太昊。

    太昊背着小包袱和羊皮卷,左手被妈妈牵着,右手半举着一根点燃的松明子,就着寒冷的夜风一路快步向东边的山谷口走去。

    走了一会,太昊忽然想起了白眼和白眼的族人,急忙用神识传音给白眼,“白眼,我要跟妈妈逃荒去了,你去不?”

    白眼大急,急忙喊道,“去呀!去呀!你等一下我!”

    在太昊和妈妈快要走出山谷口的时候,白眼带着婆娘和族人呼啦啦飞了过来,不等白眼说话,太昊心念一动,就把白眼和族人悉数收进了黑木戒里边,放在一处老林子内,并给老林子起了个好听的名字,青羽林。

    华红莲疑惑地向周围看了一眼,小声问道,“太昊,我刚才好像听见有鸟群飞了过来,你听见了吗?”

    太昊并没有回应妈妈的提问,而是反问了一声,“妈妈,咱们现在就要去南边的渡口吗?”

    “嗯嗯。”

    华红莲点头应道,“路有些长,撵天亮能走到渡口,咱们就能赶上头一趟渡船,过了河就安心了。”

    太昊忽然想起了放在山洞里的干树枝,看了妈妈一眼,想要张口时,马上意识到返回去太费事了,没有说话,跟着妈妈快步走出了山谷口,然后向南,顺着羊肠小道一路急匆匆向黑水河北岸渡口疾走。

    在暗夜中,路过的村庄大多都是一片黑乎乎的,几乎看不见一丝丝松明子的火光。

    小道两旁的田地里边,是一排排很粗大的柳树,树桠上不时地有鸟雀被松明子的火光和脚步声惊起,尖叫着在虚空中盘旋。

    也有野兔和其他小动物被惊起,从草丛中跳起身仓惶窜向远处。

    为了赶路,华红莲每隔半个时辰就把太昊夹在腋下或抱在胸前走路,几乎走的脚底下都快要冒烟了也没有停留。

    有些路况比较好一点,华红莲抱上太昊时不时地还会跑上一小段路。

    急匆匆走了一晚上夜路,终于在黎明时分,疲乏不堪的华红莲拉着太昊,迎着冷飕飕的山风来到了黑水河北岸渡口。

    渡口上早起渡河的人不是很多,除了华族还没有渡河的一部分族人,再就是两个不知名的小家族六十余人的小群体。

    眼尖的太昊远远地就看见了河水中站满人的两只渡船,渡口上还有一只渡船正在上人,惊喜地喊道,“妈妈,快看!有渡船!”

    “嗯,妈妈看到了,是你外爷他们。”

    华红莲面露欣喜,父亲昨天黄昏来老龙口没有说假话,黑水源村的华族族人很早就来到了河岸渡口,看样子大部已经去了河对岸。

    “红莲,走快一些,就等你了!”

    正在上船的华红雨眼尖,听见华红莲母子俩的说话声,刚一转身就看见了华红莲和太昊,兴奋地喊了一声。

    “嗬嗬,红雨哥,你们来的真早。”

    华红莲一把抱起太昊小跑上船,在船尾站定身形后就有些尴尬了,船上的族人太多了,根本就没有坐的地方,即就是有坐的地方,也早就被族人占完了。

    “别啰嗦了,把船钱给艄公付了!”华红泥白了华红莲一眼,几乎是用命令的口气在说话。

    “嗯?”华红莲一愣,抬眼看向艄公姜丹老头。

    姜丹老头好像比前些天更瘦了,很精明的眼神闪了一闪,左手撑篙,先用脚将船只向水中蹬了一脚,待船只距离渡口丈余远时,两手撑篙轻轻一跃,就像水鸟儿一样轻轻地落在了船尾。

    看到华红莲在看自己,马上意识到华红莲是在问船钱,微笑着先在水中用撑篙撑了几下,待船只缓缓向南行进后,这才微笑着叉开右手五指晃了一晃。

    冲着太昊挤了挤眼睛,笑道,“嘿嘿嘿,红莲妹子,你们华族总人数是一百六十八人,每人一枚铜钱,诚惠一百四十枚,十八个吃奶娃免费,嘿嘿,青帝小友跟我要好,也不收船钱。”

    华红莲侧头看向父亲华遂梁,华遂梁立刻意识到了华红莲诧异的眼神,红着老脸背过头去。

    华红莲气得哼哼了一声,把太昊放在自己脚前,伸手从怀中摸出两串铜钱。

    太昊急忙仰头看去,黄澄澄的铜钱很是好看,上面有字,中间有圆孔,薄厚跟自己在罗盘城软妹子食肆吃饭用的小青铜勺子把差不多。

    眼见着母亲把一串零二十枚铜钱递给了姜丹老头,太昊的心里无来由地慢了一拍。

    姜丹老头笑眯眯地伸手接过铜钱,数也不数就揣进了怀里,沉喝一声,将撑篙撑的飞快,几乎都要撑出残影了。

    “嗨哟唻——”

    黑水河中间,返回来的一个渡船上,一个矮个子老头一边撑船,一边伸着脖子在对着空气吊嗓子。

    “一把撑篙撑船忙唻,黑水河上来回飘唉;”

    “有人问我何苦来哉,挣的沟子流黑水嗨;”

    “我说呀哎——”

    “一家大小要吃穿唻,没有渡船会要饭哎。”

    。。。。。。

    太昊认识这个艄公,正是之前遇见过的嬴大宝老头,只是现在的嬴大宝老头一脸黑气,好像要走霉运了,太昊想要提醒一句,可是,话到嘴边了,又给咽了下去。

    渡船上的华族族人都在安静地听着这道低沉而又沧桑的吼声,没有人做声,就连撑篙的姜丹老头也没有做声。

    站在船上没事,太昊又把目光看向老龙口山谷,发现昨天黄昏时候看到的那两拨白戎骑兵斥候,已经从水冲坡道那里跑进入了山谷里边。

    几乎同时,太昊看见花狐和黑闷娃还有白胖墩三人,以隐身敛息的状态悄悄地摸到了茅草屋北边崖壁上的草丛中,正在悄悄地透过阵法屏障看着这两拨白戎骑兵斥候的动静。

    这两拨快速来到了山洞跟前的时候,分出了两个斥候,手握铜剑轻手轻脚地摸进了山洞内,其余人悄悄地走到茅草屋前,悄无声息地将茅屋围拢了起来。

    这些白戎骑兵斥候个个衣衫褴褛,大多数头上的方帕都破败不堪,露出来的头发脏的就像鸟窝一般。

    从走路姿势可以看出,这些家伙身上还不同程度地出现了各种创伤,破烂的衣服上染血的更是比比皆是,也不知道血迹是这些家伙身上的,还是妖兽身上的。

    有几个斥候的胳膊还用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做成绷带挂在脖子上,还有三个斥候是抬在树枝做成的简易担架上的,但是精神状态看起来貌似都还不错。

    白戎骑兵斥候们手中拿着的铜剑大多都是卷刃或断裂或豁口的,还有几个空手的。

    小梢弓也是参差不齐,好坏不一,仅存的八个箭筒内的箭镞更是少得可怜,全部加起来只有二十支。

    看得出,这些家伙在穿越老林子的时候经历不是很好。

    有一个斥候胆子比较大一点,头上包裹着脏兮兮的绿方帕,麻利地从背上拔出铜剑,猫腰走近茅屋门前,一脚踹开了栅栏门,迅速跳进茅屋用铜剑指向土炕,大声喝道,“趴下不杀!”

    “趴下不杀——”

    围拢在茅屋外边的一众白戎骑兵斥候也跟着齐齐呐喊一声。

    然后,就看见那个冲进茅屋内的斥候灰头土脸的走了出来,苦笑着摇了摇头,大声说道,“呵呵,人跑了,我摸了一下灶火里的柴灰,柴灰都是凉的。”

    “啊?”

    两个头上带着脏兮兮的红方帕的斥候小队头领顿时瞪大了眼睛,争先恐后地冲进了茅屋门口向屋里观看,可能是在门外看得不够仔细,又一前一后走进了茅屋里边。

    随后,这两个家伙又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先出来的白戎骑兵斥候小队头领公野骢苦着脸自语道,“小蚶啊,咱们来迟了,迟了大约有五个多时辰。”

    后出来的白戎骑兵斥候小队头领公野蚶瞪眼咬牙,冷笑道,“呵呵,骢哥,不就是迟了五个多时辰嘛,我相信以咱们的脚程和速度,咱们的勇士有信心一定能追上那个女的,要知道,那个女的还带着一个不到两岁的泥猴子呢。”

    公野骢听罢面色一喜,当即挥手喊道,“第二斥候小队,请随我追人,莫要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