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落下了一剑。
握剑的手指修长，没有一丝青筋突出，看起来十分随意。
却真的，为她挡下了黑龙一击。
黑龙这下，对她来说其实是必死无疑，无人能救她的。
除了……
容卿卿的心跳了起来，缓慢顺着修长的手指往上，攀过清简的衣袖，落到了那张吊儿郎当的脸上。
林无陆在很久之前，头发竖起，一丝不苟，神情也十分冰凉严肃。
现在的林无陆，头发披散，下巴处有一圈浅浅的胡须，神情也是懒散不着调。
时间太久，谁也认不出来。
于是在相处了好几天后，容卿卿仔细看。
才发现，她看不惯的这个人轮廓是让人心悸的熟悉。
容卿卿很缓慢地眨了眨眼，如同在平复自己的心绪。
林无陆用剑单手将黑龙弹开，拉住容卿卿的衣袖。
飞快往后退去，在这期间，林无陆手挥出残影，轻松自如地将黑龙的攻势一一挡下。
脚踏上结实的土地后，放开了容卿卿的衣袖。
容卿卿一时回不过神。
黑龙不依不饶，周身的威压不断向众人压来。
黑龙不会让他们这些仅剩的人走的，如今他们还能抗住黑龙的攻势，可不能杀他。
迟早要耗死在这里。
容卿卿收敛情绪，看着阿生：“阿生，你将龙渊花拿出来还给黑龙看看。”
阿生罕见地不认同容卿卿的话，抿唇：“我们动了拿龙渊花的心思，哪怕把花还给这畜生，它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容卿卿不得不承认阿生说的对。
可是他们必须要想个办法，不能真的耗死在这。
阿生眼珠子一转，忽的道：“我看这位林道友身手不凡，连我都自愧不如，不知可否让他为我们争出一线生机？”
“不可以。”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来自曲真，另一道则是一旁的容卿卿。
阿生的心慢慢沉下去，看着容卿卿没有说话，容卿卿没有看他，神色闪躲。
果然，卿卿也发现了林无陆的真实身份了，是吗？
容卿卿慌忙解释道：“我们不能为了活，牺牲无辜的人。”
阿生嘴角露出可怜的弧度，却隐隐透出讽刺的光芒：“可是我们之所以被困在这，也是因为他啊，林道友可不无辜。”
容卿卿咬牙：“他有理由的，并非无缘无故。”
是她背叛了林无陆在先。
是阿生折断了回春剑在先。
他这样风光霁月，爱剑如命的人，遭遇了废剑，背叛之后，想要如何报复他们，都不过分。
阿生冷呵了一声。
懒散的声音打断了他们：“那个，我要怎么做，都是我的意愿，你们决定不了，也不用因此争吵。”
林无陆道。
阿生跟容卿卿一僵。
阿生很快反应过来，语气怪异：“林道友这样好的人，就算不为了自己先前做的事赎罪，帮忙让我们逃出去，也是没关系的吧？”
他这么说，除了阴阳怪气，也是真的希望林无陆这么做，觉得林无陆可能这么做。
毕竟林无陆之前，可是真正的正道之人，愿意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
是他最讨厌的虚伪作风。
林无陆握着自己的回春没有理会阿生的试探。
回春剑倒是抖啊抖，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阿生！”
容卿卿呵了阿生一句。
曲真忽的道：“我想要二位道友一个承诺。”
“若是我能成功在这黑龙的手下保下二位，二位便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如何？”
阿生跟容卿卿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胡扯之意。
容卿卿说话十分委婉:“这位道友，可能在你师父的保护下，你比较天真，以后可莫要这样了。”
哪怕对林无陆有愧，容卿卿依旧不免厌恶自大之人。
就算他们二人，都不至于能抗衡这晋为九阶的黑龙，这些年颓废的林无陆不能。
年纪轻轻的曲真便更不能。
曲真挑挑眉，“如此你们都没办法，为何不能信我呢？若是做不到，这承诺你们不给便是。”
眼见黑龙再次扑来，曲真飞快问道:“如何？”
容卿卿觉她说得有力，忽地点头:“依你所言。”
“心魔立誓？”
“心魔立誓。”
瞄见阿生在容卿卿的督促下，不情不愿地发誓，曲真松了口气。
嘴角忍不住勾起，骗到了。
曲真定了定心绪，面对黑龙威压仍面不改色，声音清淡:“就算你日日守着龙渊花，你想等的人也不会回来。”
黑龙身躯一顿，眸色呆滞片刻后燃起熊熊火焰，调转方向，咬向曲真。
曲真飞快地说:“因为她从未离开过。”
黑龙的动作停了下来，怀疑地看着它。
林无陆虽不明白曲真说的是什么，但结结实实为曲真捏了把汗。
“小石头，你要是再晚说些，你的头可能就不在了。”
曲真:“……”
忽视林无陆，曲真拿出自己先前放好的龙渊花木雕:“这是她留给你的，你应该知道吧，她是龙渊花的花灵，在消散之前，她将最后的一丝灵力注入到了这里面。”
“这也是，她最后留在这世上的痕迹了。”
黑龙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下一瞬，巨大的黑龙消失不见，一个顶着两只黑色龙角，只到曲真膝盖处的小女孩，绷着脸仰头看曲真。
“你说清楚。”
曲真努力压住自己想要捏下黑龙角的手，笑了下，将木雕递给黑龙。
“以你资质，本来不应该那么快成龙的，可你知道为何你成龙如此顺利吗？”
黑龙执拗地看着她，声音硬邦邦的:“为什么？”
曲真道:“因为这是龙渊花花灵以自己消亡为代价，将自己身上的功德修为渡给你，助你成龙。”
云州的花灵数量也稀少，龙渊花生出的花灵，实力并不算强劲，跟其他花灵截然不同。
但是从有意识起，就知道自己有一条伴生兽。
是个脾气暴躁的小家伙。
小家伙想要化龙，以它暴躁的脾气有些难搞啊。
但是花灵决定帮它，谁让它是自己的伴生兽，选择了自己，愿意守着自己呢？
于是花灵时不时就会化成人的形态，趁着秘境开放之时，出去积攒功德，小黑蛇都没有发现。
小小的人形，只要能积攒功德的她都干。
待到功德积攒得差不多了，花灵便出现在小黑蛇面前。
她想着，最后的时间，要好好给自己的伴生兽道个别才是。
于是，她在黑蛇面前显形，陪着它过了一段时间。
可她发现，越到后面，她越放心不下。
她这个伴生兽，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小孩，或许它本就是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