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的接待大厅看起来比影视作品中的场景窄小很多。

    李跨过大门，一眼就瞧见坐在王座上的国王，而二者之间的距离，只有几米远。

    换句话说，这座古老的城堡建筑，内部空间还没有地球的钟点房大。

    地面是大理石的，还是粗糙能把人绊一个跟头的大理石。

    墙壁是没有涂层的落砖，砖缝之间只有一点类似灰泥的东西填充缝隙。

    一张破旧的染满污垢的地毯，瘫在国王和访客之间。

    这一切看上去无比寒酸，好像除了穿在国王身上那套盔甲，这里面就再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了。

    作为这里的主人，国王在见到李的时候率先开口。

    不过李只能看到厚重的骑士盔下面，国王面部的微小动作，国王发出声音的过程，在李看来有些奇怪。

    “背光的魔术师，你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去死呢？”

    国王的话直接指向李，敌对的态度毫不掩饰。

    “哦豁，看来针对我的几次陷阱，都是你安排的，国王大人。”

    李命令一名亡灵骑士蹲在地上，扎马步给自己充当座椅。

    这样一来，李就能和国王一样，平视进行交流。

    李的行为是对王权的冒犯，但凡有外人在这边，都会严厉声讨李的罪责。

    “…魔术师，你很关心那些无用的凡人，可是你为何又虐杀了他们，他们也是凡人，你这样做不是违背了自己的信念吗？”

    国王指着听话如同玩偶一样的亡灵骑士们，讽刺李也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

    “我并不觉得自己杀了他们有什么问题，他们是王室近卫，他们的职业自带责任，他们的存在就是要守护这个王国，现在王国的居住区燃起大火，这些身负责任的人却视而不见，那么他们也就没必要再做王室近卫了。”

    地球有句老话叫，在其位谋其政。

    所以李的大开杀戒和对平民的怜悯并不冲突。

    国王肯定没想到李还有这样的认知，一时间竟然尬住了。

    李无奈的撇撇嘴，他已经察觉到这个世界的狭小，这种狭小不仅体现在地理因素上，还体现在文化和精神领域。

    与拥有悠久历史的地球人比起来，这个世界的人普遍目光短浅。

    普通人分辨不出来自己身处的世界已经拥挤到仅剩下一块大地。

    眼前的国王虽然认识到了问题，但显然他并没有一个合适的解决问题的思路。

    “看起来你有些不懂我话中的意义，我这样问你吧，你觉得，一个优秀的国王，应该把什么事情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李把话题扯到国王本身，这立刻引起了王座上那套盔甲的兴趣。

    “一位优秀的国王，自然要带领自己的国家走向远方，就像船航行在迷雾中，国王的作用就是那个领航者！”

    国王在讲述自己的价值时，整个人都在释放浓郁的圣光。

    强烈的圣光逼退了李身后的亡灵骑士，这也迫使李不得不站起来应对。

    看着如同仆从一样立在自己眼前的李，国王欣慰的笑了。

    从李进入山顶的城堡到现在，李终于落入下风。

    一个掌握着诡异力量的亡灵巫师，根本没资格直面伟大的国王。

    然而下一瞬，国王却直接呆住了。

    圣光蔓延到李的身上，浸润那些还未修复的裂口，按照正常道理，李应该畏惧圣光如虎。

    可是李只是随意的摇晃了一下脑袋，甩出一团血肉之后，根本没有被圣光灼伤的反应。

    “你不畏惧圣光，这怎么可能！”

    黑暗生物畏惧圣光，这是世间至理，李凭什么能例外！

    李却并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不怕圣光，反而延续了之前的话题。

    “我总算明白，好好的王国为什么会搞成这种样子了。”

    “…你在说什么？”

    “我终于明白，王国会混乱到眼下这种程度的根本原因，就在你的身上啊，国王陛下！”

    李的指责狠狠砸到国王的脸上，国王明显的动摇了。

    “你这个满口胡言乱语的亡灵巫师！”

    “国王陛下，你是想当英雄对吗，引领一个王国前往彼岸，这种伟大的，可以让人永远铭记的英雄！”

    已经站起身，正要拔出国王之剑的盔甲，闻言又坐了回去。

    听见李把自己奉称为伟大的英雄，国王内心很是高兴。

    英雄，救世者，这就是国王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是他给自己贴上的标签。

    几百年前，为了将王国的力量全都凝聚到一起，国王杀死了所有王室血脉，将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到自己手里，这可是巨大的牺牲！

    国王还与圣堂合作，解析圣光的力量，创造出了更加稳定的白骑士武装。

    王国在他的领导下蒸蒸日上，这一切都证明了，他是一个伟大的君主！

    “国王陛下，我可不是在夸你。”

    一盆冷水狠狠泼在国王脸上，把他即将脱口而出的笑声憋了回去。

    “…魔术师，你什么意思！”

    “国王陛下，你应该明白，想要当英雄，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吧。”

    国王释放的圣光熄灭了，李重新召回亡灵骑士，让他变成板凳重新坐下。

    “亨利四世，继位前是家族的嫡次子，继位序列位于家族第十二位，按照原本的王室传承，国王根本落不到你的头上，但你是边军统帅，亲自参加并且指挥人类对抗地狱恶魔的军团，哦，那个年代这世上还有恶魔这种东西。”

    李念出来的是眼前国王的生平，是李收集了很多资料总结出来的信息。

    “…你不提起我都快忘了，对，没错，当初的我是那样的弱小，以至于王位都要被迫拼抢才能拿到手里，但是那又如何，事实证明，我比他们所有人都适合当国王！”

    与李对峙的国王好像沉浸在了遥远的回忆之中，他与李争辩，竭尽全力证明自己的正统性。

    “那些都不重要，国王陛下，你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是一个英雄，直到你坐上王位。”

    “魔术师！你是什么意思！”

    这是国王第三次重复这句话，他再也忍受不了李的哑迷了，就跟他忍受不了当初的辅政大臣们一样。

    不就是一群颠倒是非，玩文字游戏的恶徒吗，像李这样的人，比强盗，罪犯还要可恶！

    “国王陛下，我的意思是，英雄就该当英雄，你跑去当国王，就是你的不对了。”

    “英雄斩掉邪恶之后登临王位，这有什么不对！”

    “这当然不对，因为英雄注定要面对各种挑战，要忍受各种牺牲，家人，朋友，爱人，那些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兄弟同胞！”

    李这一次主动站起来，他向前走两步，用气势反过来压迫国王。

    “当一位英雄坐上王位，就意味着，英雄必要的牺牲，全都转移给了整个王国！你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自己的目标，牺牲掉了整个王国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