僰人大王龙佑那的巢穴就在山的另一面，但我们不能翻山过去，因为我们正对的这面还算平缓，可另一面却是非常陡峭，即使我们蹬上了山顶也没法对敌人发动攻击，下不去啊！

    我们要走的道路是山脚的拐弯处，这里本来是河流，只不过是因为长时间的无雨导致河流变浅露出一侧的河岸，可以沿着不宽的河岸前进。

    这次转进我改变了队伍的行进序列，这次由爨家打头阵，后面是霍家，霍家后面是毛家，我孟家压阵，这也是为了后面布阵做准备。

    河流因山势做了一个大拐弯，我们的路径也就是一个急转弯，先是向西，后面突然向东，稍微偏北的方向。

    我们走的河岸可不是泥沙地，而是草地，绿草已经覆盖住了河水退却的部分，越靠近河水草越是低矮，说明草不是同期长起来的。

    虽是爨家在最前，探路的依旧是霍家的人，他们没有骑乘骡马，是步行的，他们更熟悉这里。

    我们枯燥的走着，路途的风景几乎是一样的，草地、灌木、树林、山石。

    又走了一段眼前突然开郞起来，是一大片地势较高的河滩地，河滩地上一大群人正在顶礼膜拜，做着什么仪式，他们的背后是陡峭的山崖，山崖上有一口大石洞，大石洞边上有些小石洞，我看不出那是人工开凿的还是天然的，但我能看出那是住人的。

    龙佑那的巢穴到了！

    我们看到僰人的同时，僰人也看到了我们，他们顶礼膜拜的方向跟我们的方向不是正对，是有一定的夹角，我们在他们视线的左斜方向，但这只让他们发现我们比我们发现他们晚了那么一分钟的样子罢了。

    僰人叫喳喳的，出现了混乱，接着慢慢秩序了起来，有人在指挥。

    往后跑的人也重新聚集回来，我想他们一定是看到我们人少，想正面灭了我们，这正合我的意愿，他们要是爬上崖壁，那就麻烦了。

    当然了，我这里也不是愣愣的看着对方聚集队伍，我下达了战斗指挥的一条条命令，命令爨家就地结阵，正面抵抗随时都可能有的冲击，命令霍家在左翼布阵，命令毛家在右翼布阵，我带着孟家军在爨家身后布圆阵，我们的骡马都留在了之前集结地侧方的小树林里，由两个仆役照看，我们孟家布阵比他们三家要快的多，我们结阵完毕时，霍家和毛家还没整理好，特别是毛家简直没法看，乱糟糟的。

    我叫来孟铁，偷偷把那一小包毒蘑菇交给他，并悄悄叮嘱他：“这包是毒蘑菇，你一个人去做，把每把武器锋刃上都涂抹上汁液，涂完后撕布条把你的手给缠好，千万别碰到你自己的嘴巴，会死的！先从我的斧头开始。”

    孟铁动作很快，在毛家的队伍完全站稳前涂抹完毕，蘑菇袋子也空了。

    “汉家儿郎们，前进！杀光他们！”我的命令简单的令人发指！

    四百人的队伍在各自首领的带领下缓缓前进，我们都是步兵，速度也快不起来，我也不能允许速度太快，那整个的阵型就散了。

    僰人也不是木头桩子没有动作，他们不仅仅是聚拢起来，后方的老弱也送来了器具，防具以藤甲藤盾和木盾为主，基本没有头盔，武器以木棍和石斧、竹制短枪为主，特别是竹制的短枪是最多了，有的僰人手里拿着好几把。

    我们的联军往前进，他们也呈现一个大的宽面向我们走来，他们穿的大多是兽皮衣裤，大多数光着脚，少数的穿着草鞋。

    我敢肯定他们不是黄种人，皮肤太白了，头发的颜色也浅，身材确实高大，最让我担忧的还是他们的人数，他们的人数是我们的几倍，至少有一千人，也许有两千人，因为看不清后面，他们是高大的站在最前面，后面是矮小一些的。

    我不能把我们的阵型收缩，因为本来我们的正面就小，再收缩的话很容易被敌人包围起来，那依照敌人的数量优势，时间一长我们就会崩溃，历史上很多这样的例子。

    我咬牙带队继续前进，两方之间的距离快速拉近到只有三十步（汉代说步数以迈两步为一步，一步差不多是一米四五的样子）。

    这时僰人中拿短竹矛的上前两步，右手持单根竹矛倾斜向上，他娘的，那不是短矛，是投枪！

    我赶紧喊道：“爨良！举盾防御！”

    爨良肯定没见识过投枪，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一边回头一边下令举盾。

    不算晚，盾刚举起来，竹制投枪就带着风声戳了过来，爨家这边除了后面几个没盾的倒霉蛋外伤亡不大，霍家和毛家就惨多了，特别是防具稀少的毛家，倒下了一片。

    再让僰人投掷两回我们就崩盘了，我赶紧命令霍家和毛家出击，攻击敌人的左右翼。

    然后我命令爨良带着爨家的人缓步向前，而孟铁则带着孟家的战队向右前方斜插过去，填补毛家空出来的位置，我担心毛家会率先崩溃。

    我们的行动当然无法组织僰人的投矛手投掷出第二轮竹矛，但僰人没有机会投掷第三次。

    左翼的霍家进展很好，他们的武器和防具都不错，而且他们有二十多个弓箭手，他们控制着局面，右翼的毛家看着却是依旧是乱糟糟的，但在毛易的统御下，最快跟敌人接战。

    爨家顶着盾牌，前进的不快，但是伤亡也不大，形成的压力使得僰人的阵中有些混乱。

    孟铁带领队伍占据毛家的位置后，与敌人的距离已经不足三十步，我在队伍的最后面命令他们拿出弓箭射击，我也拿出我的大弓，各个什长的吆喝和呵斥我听的清清楚楚，在一片不那么整齐的动作后，我的部队变身为弓箭手部队。

    “射击敌人正中位置！齐射！”我喊道！同时松开了手中的弦。

    七十九支箭矢差不多一起飞射出去，斜着攻向了爨家的正对面，爨家可没有几个弓手。

    斜着射击距离刚好是三十步左右，是我们平时练习的距离，效果还不错，僰人的投矛手很多被射中，没被射中的都往他们的后阵跑。

    我以为就这样一直压着他们打就好，只要时间够长，他们就会奔溃的。

    可惜敌人也有应对，僰人后面的人涌了上来，他们基本都是身穿一条皮裙，光着上面，手里拿着皮兜子，抡圆了突然往前一停，一些投掷物飞射而来，是圆石！他们是投石手！

    怎么没人告诉我他们有投石手呢？！

    看来那些后世有的研究者猜测的不错，他们是中亚更西的地方迁移而来的，投矛手和投石手可不是华夏大地的产物，是西方的产物，就连《圣经》上都有很多投矛手和投石手的记载，这些僰人的迁徙路线何止万里！

    这下霍家、爨家、孟家受到的压力一下就大了，特别是爨家和孟家，我们两家还没和敌人接战，霍家的情况稍好，毛家的情况却是最好的，毛家和僰人完全混战在一起，他们的投矛手和投石手完全不敢远程攻击毛家，只能把竹矛和石块丢向了我们孟家！

    现在能做的不多了，我只能命令爨家加速前进，我们孟家在向僰人阵中射出一轮弓箭后，也丢弃了弓箭，拿出刀斧，跟爨家并排着冲击敌人的中军，如果能打死或者抓到僰人大王龙佑那自然是最好，如果能凿穿敌阵也能锁定胜局！

    霍家和毛家能牵制住两翼就非常好了，只要截断敌人，那我们向左攻击还是向右攻击都能快速将敌人歼灭，只要歼灭了敌人的一半，那另一半一定会奔逃，只是那样的话，霍家、毛家中的一家就会损失惨重，甚至被屠灭。

    但战场上总要有所牺牲不是吗？！

    我打定主意，我们凿穿了敌阵，如果霍家那边占优我们就往左攻击，如果毛家占优我们就往右攻击。

    我们丢弃弓箭时还在爨家后面一点，没过多久我们就开始超过爨家，而爨良好像没听到我的命令，或者是指挥不动他的队伍，我们孟家越来越突出，而爨家越来越拉在后面，我心中有点不安，但对胜利的渴望战胜了我，我没有多想，一边喊爨良加快速度，一边跟着我的孟家军向前进，不断有孟家的汉子倒下，而我们已经跟敌人接战，倒下的僰人比我们孟家多的多。

    被我们的刀斧砍中的僰人很快就不能动弹，伤口发黑发紫，口吐白沫！

    西南地区的毒蘑菇可是出了名的毒！神经毒素！很多蘑菇的毒都是无药可救的！

    有一个僰人冲到了我的身边，我什么都没想，一斧头就把他砍成两截。

    我突然感觉身后有点空，我回头一望居然发现爨家的队伍在后退，他娘的，不对！

    我又望了左右，霍家也在后退，就连和僰人混战在一起的毛家也在后退。

    我们孟家被卖了，在阵前被卖给了敌人！

    “结阵，圆阵！聚拢！”我喊道。

    孟铁带着剩余的什长着手收拢起残兵。

    我们很快就被僰人彻底包围了。

    “蓄力！砍！”这次不是我指挥，是孟铁在带领队伍砍杀敌人。

    我回头望了一眼，爨家没退多少就驻留下来，霍家和毛家却退的远远的。

    偶尔会有竹矛投来，更多的是圆石不断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敌人人高马大的，但是他们的近战能力不强，我们周围倒下的尸体大多是敌人的，已经累成了圆形的尸体墙，我们孟家的人也在快速消亡，现在只有二十几个了，我在最中心，身边是孟铁。

    我准备突围的档口，看到僰人队伍竖起了一杆大旗，大旗绘制的是一只鹰，还挂了一根像是狼尾巴的挂饰，龙佑那的王旗。

    旗下有一个头戴金冠的汉子，确切说是个中等身高的中年胖子，那肚子比马上生双胞胎的孕妇的肚子还大上许多。

    龙佑那！

    擒贼先擒王！

    我转头看了一眼孟铁，发现他居然还背着那杆缩水了的大黄弩，我拍了一下孟铁的肩膀：“别管这些杂碎了，看到那杆大旗了吗？”

    孟铁点了点头。

    “下面有个头戴金冠的人，那是龙佑那，给我射杀他！用弩！快！”

    孟铁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拿出了那杆乌漆嘛黑的弩，深呼一口气，对准了僰人大王，洞的一声，弩箭飞射出去，带着死亡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