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传道者之厅前。

    “这块石头上刻着一句古老的箴言。”

    苏菲亚抚摸着石碑，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无理数与不懂几何者不得入内。”

    随后，她转头看向维尔汀，眼里充斥着不解：“……37告诉我，你们是‘整数’。”

    “她是被真理亲吻过的天才，可以看到所有人的数字，从来没有出错过。”

    “但是，你们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很抱歉，苏菲亚小姐。”维尔汀低下了头，声音中充满了歉意：“我不会为我们的行为辩解。”

    “……还不是向我道歉的时候。”苏菲亚别过了头：“如果你能在公民大会上说服一半的人为你的朋友投出卵石，她就能免于一死。”

    “她死不了。”凌依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他此时的灵魂已经以光点形式脱离了身躯，正在通过链接的光丝线探查自己身躯的问题。

    他一边检查，试图找出他先前近乎失控的原因，一边开口说：

    “说实话，维尔汀，我已经......算了。”

    “呵，一群欺软怕硬的家伙，奈何不了我，就只敢拿十四行诗下手了。”

    “相信我，维尔汀，即使到了最后，我也有办法将你们带回去，纵使夷平这座小岛。”

    “而且，鸩酒......呵，即使十四行诗真的饮下了鸩酒，我也可以保住她，只不过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苏菲亚听到凌依的话后，有些生气地说道：“这位先生，你在说什么？！什么叫‘移平这座小岛’？！”

    “字面意思。”凌依有些冷漠地回答道：“你们与世隔绝太久，早已忘记了人类科技的伟大之处。”

    “我的组织可以在数百公里之外，将这整座岛夷为平地。”

    “况且，即使我不出手，在几个月后的世界大战之中，这个地理位置关键的小岛也会遭到数个帝国的争抢。”

    “那时候的结果......你们自己想吧。”

    他似乎是完成了探测和改造，收回了光丝线，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我可以帮你们。帮我约你们的首领见一面，我会给他合适的价位。”

    接着，他就钻回了自己的身躯之中，呆立在原地，不再言语。

    “......他说的是真的吗？”苏菲亚向维尔汀问道。

    有关历史的情报是绝密，但现在似乎并不是在意这些东西的时候了。

    “如果你问的是世界大战的话，我会回答是的。这一部分在你们的记载中应该有所记录......如果你们真的有关注外界事物的话。”

    维尔汀点了点头：“而如果你问的是凌依的组织有没有能力毁灭这里......”

    “他不能吗？”

    “他完全可以，甚至比他说的还容易。”

    “......”

    苏菲亚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思考着两个人的话是否可信。

    最终，她揉了揉眉心，决定交给6来定夺。

    这不是她一个没有数字的除错师应该思考的问题。

    她将一个镶着金色的铜边的卷轴递给了维尔汀，说道：

    “我找到了一些过往的卷宗……希望这对你们会有些帮助。”

    “无论如何，公民大会即将召开，你们得先将这一关过了。”

    “但你帮助我们，没有问题吗？”

    “……我只是出于我个人的理由。”

    苏菲亚闭上眼睛，像在追忆一段古老的教诲。

    “整数是美德的化身，净化的标杆，也是一个人的灵魂在理念世界的对应，是真正的人。”

    “阻碍我们完成净化的，莫过于小数点后的浮点。以及那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邪恶者，它令正数转变为负数，公民变为罪犯。”

    “这是教典上的内容。”

    没有数字的除错师叹了口气，将视线移向别处。

    “如果你们是“整数”，却因为这种事失去性命……那不是太可笑了吗？”

    “而且……我也不想亲眼看着你们在我面前被处死。”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一旁传出。

    “不严谨。”

    37如幽灵一般，唐突出现在了苏菲亚的身后。

    她的朋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把脚步往旁边挪了挪。

    “维尔汀和十四行诗还没有自己的数字。”

    “而且，即使我们见到的每只乌鸦都是黑色，也不能确保下一只还是黑色。”

    “即使我们见到的每个美德之人都是整数，也不能证明下一个美德之人也是整数。”

    “无理数，也是一样的。”

    37看着苏菲亚，说出了这些话。

    她似乎意有所指，但她所指的那个人似乎并没有通晓她的意思......或许是在逃避也说不定。

    “......你说得对，37。”苏菲亚撇过头，说道：“但人们会愿意相信所有的美德之人都是整数。这便是信仰。”

    “但这完全不正确，谁都有可能算错。”

    “数字只是数字，它并不真正关联于美德。”

    “……无论如何，你总是对的，37，和我不同。”

    “……我不知道我们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苏菲亚叹了一口气，移开了目光：“你会去参加公民大会吗？”

    “会。”

    “那她们就交给你了，我……没有踏入真理殿堂的资格。”苏菲亚的神情有些落寞：“我搞砸了整个接待，还弄出了这种岔子……公民大会结束后，我会向6申请处罚。”

    “咦？！”37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那你……不能来研究室了吗？也不能帮我验证计算，整理书籍了吗？”

    苏菲亚摇了摇头，表示这些事情任何一个成员都可以做到。

    37失望地低下头，踢走了脚下一块石子。

    她不想让其他人来帮她，她只想让苏菲亚来帮她。

    “早知道会这样，一开始就让别人去接待维尔汀他们了......”

    “……那个“别人”一开始是你啊。”苏菲亚有些无奈：“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你打算咬着访客的头多久？”

    “上次也是，还有上上次……”

    “可是，即使我弄砸了之前的每一场接待，也不代表我会弄砸之后的每一场接待啊。”

    “第1次接待和第100次接待，它们被弄砸的概率是一致的。”

    苏菲亚说不过37。

    “……随便你吧，我们的小诡辩家。”

    随后，她放下了卷宗，匆忙地离开了。

    37看着离去友人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随后，她看了看凌依，问维尔汀：“他为什么又变成虚数了？”

    “什么？”维尔汀愣了一下：“又变成虚数......人类？”

    “是的。”凌依的声音突然响起：“我将自己的身躯变回了人类。”

    “我找到了问题所在，嗯......简单来说，就是当初我给凌玖的基因图谱是本世界人类的基因，并不包括神秘学家的基因。”

    “这是我的疏忽。我以为神秘学家与人类没有生殖隔离，就意味着他们是同一个物种，灵能激发计划可以通用。”

    “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个计划所激发的灵能太过活跃。”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继续说道：“灵能由意志产生，同样可以影响意志。”

    “神秘学家们的思维太过活跃，他们始终擅长以灵知、感性来洞悉世界。”

    “而在遭受灵能的作用之后，神秘学家的躯体特性，使我相关情感放大，最终导致我接近失控。”

    “我后面会着手解决这个问题，重新编写针对神秘学家的灵能激发计划，让他们所激发的为影响较为微小的灵能类型。”

    “嗯，人类......”维尔汀看了一眼37，问道：“那他现在是不是得......”

    “当然。这是学派所规定的。”

    37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不过，你们可以去和6商量一下。”

    她说完之后，看了看头顶的月亮，说道：“时间快到了。那么——维尔汀，你做好辩论的准备了吗？”

    “你也会帮我们吗？”

    “当然。我可不想放过这个看清你数字的机会。”

    37用手指轻点嘴唇，说道：“我想在你们看见自己的数字前，抢先一步知晓答案。”

    “这样它就是属于37的证明，而不是维尔汀的证明～”

    维尔汀有些无奈：“……我很乐意出让这个机会给你。”

    37不满地撇了撇嘴。

    “那多没意思啊。”

    “走吧，两位。公民大会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