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之外。

    雾气越来越浓，而洞穴的四壁也越来越明亮。

    好像有某种不可见的光源隐没其中。

    “这周围......”星锑俯下身，凭自觉摸向了黑暗中的一处闪光。

    回过神来时，她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本质感古朴的手抄本。

    “......这是什么？”维尔汀同样学着星锑，朝着一旁雾气中的闪光摸了过去：“《论古人的伟大石头》？”

    “《炼金术的复合物：十二扇通往哲人石的门》，扎比尔的《百十二书》，翠玉录》的拉丁文抄本……”

    Apple先生看着自己摸出来的书籍，念出了上面的名字：“这些孔洞里似乎还藏着更多炼金术的古籍，但内容都有残缺。”

    “我们的洞穴，能让人获得“智慧”。”37看着众人的动作，解释道：“一切隐秘的知识，都藏匿于缄默的岩壁之中。”

    不知何时，37站在了洞穴的另一端。

    “书籍记载的，只是沧海之一粟。快跟上来，各位。”

    星锑放下了手上的书，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维尔汀，你和37一起往前走吧，我和凌依在外面等你们。”

    “你是想在这里翻阅这些书籍吗？”维尔汀问道。

    37也认为星锑是被这些书籍上的内容所吸引。她对星锑说道：“能被语言传递的知识，最终都是脆弱的。和无限定者的智慧相比，它们不值一提。”

    星锑沉默了一会之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回答道：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要往回走。”

    “好吧！我现在承认，你们的洞穴或许真的能赋予人智慧。”

    “或许我再深入下去，就能得知我一直追寻的，关于“小东西”的答案。”

    “我从未想过我会以这种形式……在这里……像在沙滩上捡石头一样得到它！”

    37止住了脚步，相当不解地歪了歪头。

    “什么意思？你不想知道真理吗？”

    “……我当然想！”

    “正因为我想，才不愿意这样轻易地接受它！不是我亲手得来的东西，我不想要！”

    “——拜托，那可是真理啊！”

    “谁要是上来就给我剧透《蝇王》的结局，我也会把那家伙丢进海里的！”

    “......”

    37听着星锑的话，她突然笑了。

    她想到了自己的朋友，她当初也像星锑一样，她当初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我一共只见过两个拒绝真理的人……”

    “这就是无理数的想法吗？我明白了。”

    “谢谢你做我的观察样本，星锑。”

    星锑没有理解37的话，但是她已经转身离去。

    “快走吧，维尔汀。前面还有很长一段路。”

    维尔汀点了点头，对凌依和星锑说道：“……多加小心，星锑......凌依，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进来吗？”

    凌依摇了摇头。

    “我不能进去，阿派朗的圣地应该无法洞悉我的本质。”

    “我的灵魂太过宏大，这可能会对圣地造成毁灭性的破坏。”

    “当然，这也不绝对......它主动将我排斥在外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我想知道的事情，它应该是回答不了的。”

    “小心行事，维尔汀。我就在外面。”

    他挥了挥手，示意维尔汀跟上37的脚步。

    ......

    37带着维尔汀进入了圣地，走在了一个看似无限向上的阶梯之上。

    在阶梯的周围，数不胜数的数学符号围绕着维尔汀和37飘动着，好似在欢迎，又好似在审视。

    她们不断地向上走着，走着，不知何时才能抵达终点。

    “阿派朗，无限定者，万物的本源。”37的讲解声响起：“一切从它产生，又复归于它。”

    “但无限没有开始，也没有终结。若只有无限，那一切都无法存在。”

    “……往上看，维尔汀。”

    “现在，一切正以它们最初的模样显露出来。纯粹无比，光洁如新。”

    37的手指向上空。

    顺着37的手指看去，维尔汀看见了那一个个浮动着的公式和跃动的字符。

    几何图案化作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数字与公式化作游鱼，在空中肆意游动。

    洞穴亮如白昼，仿佛在上演一场盛大的交响乐。

    37伸出手来，宛如一个自豪的指挥家。

    “我们的世界始于“有限”对“无限”的切割，而这种分割的规律就是数学。”

    “因此数的本质存在于一切物中，而数的规律也存在于一切现象之中。”

    “蝴蝶的翅长和身长遵循黄金分割比，植物的叶序按照斐波那契数列生长。”

    “这就是最原始的“神秘”律动，也是我们非凡的来源。”

    “这就是关于“本质”的图景。”

    维尔汀收回了目光，向着37问道：“……我要如何提交证明？”

    “闭上眼睛，维尔汀。肉体的眼睛闭合之时，心灵的眼睛方能睁开。”

    “现在，集中精力，回想你要验证的问题。”

    “在绝对孤寂的沉思中，真理才能得以显现。”

    维尔汀闭上了眼睛。

    身体被抛掷，落入那永恒无限的静默之中。

    灵魂却在奔腾，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解脱。

    它升得更高，看得更远。

    超脱于永恒流转的生之巨轮，凌驾于奔腾不息的时间长河之上。

    先是无，然后是有。

    先是一，然后是二，然后是三。

    先是点，然后是线，然后是面。

    维尔汀感受到了一股奇妙的感觉跃然于心中。

    她感觉到了自己的灵魂仿佛脱离了身体，与先前所看到的“蝴蝶”、“游鱼”一起，共同在圣地之内遨游。

    当然，她真的感受过灵魂脱离身体的那种感觉，自然知道这与其不同。

    这有可能是无限定者的一种特殊机制......是时候该提问了。

    “‘暴雨’，‘流溢’，时代症候......它们，来自哪里？”

    “基金会，重塑之手，人联，无限定者......它们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历史的震荡，为何会引发‘暴雨’？‘暴雨’为何从不落入雾气弥漫的土地？”

    “非对称核素R……的真实成分，究竟是何物……”

    这些都是维尔汀的疑问，她都想得知这些问题的答案。

    昔日的线索在此汇聚。点连成线，线连成面，面连缀成网。

    一张巨大的谜团之网。

    她似乎......快看见了......

    “唔——”

    维尔汀体内的净化术式被启动。

    静谧的真理王国在顷刻间消隐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混乱。

    “……怎么回事？！”

    维尔汀的耳边传来了37那惊慌失措的声音：“不应该的......”

    周围的景象消失了。

    维尔汀睁开了眼睛，看见了她身边的37，正捂着额头，一脸痛苦的样子。

    而在冰冷的岩洞深处，重塑之手的门徒正疯狂用头撞击着墙壁。

    她们的身前，只有一座石制的遗迹，冷漠地俯瞰一切。

    “……怎么回事？难道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吗？”

    维尔汀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凌依留给她的净化术式自动启动了。

    而这也就说明，刚刚她受到了一次足以影响她精神的攻击。

    她此时的目光被面前的石制遗迹所吸引：“唔，这块石头，散发出和纺车类似的气息……”

    维尔汀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小皮箱，里面是一套完整的器具。

    “‘非对称核素R’的采样装置……如果试剂在吸纳雾气后变为金色，那么就说明……”

    “这里的空气含有‘免疫暴雨的成分’。”

    一抹金色浮现在玻璃管中，这是此前从未发生过的。

    “……变色的速度比我预想中的还快。这里“非对称核素R”的浓度是重塑之手面具的数百倍……不，数千倍。”

    “......”维尔汀沉默了一会，想到了一个可能：‘换而言之，如果谁掌握了这个洞穴，他们就拥有了大批量生产免疫护具的原料。’

    “——难道，这才是阿尔卡纳上岛的目的？！”

    “ㄏㄡv——！”

    远处重塑门徒那癫狂的声音逐渐靠近。

    他们似乎发现了这里还有两个不属于他们的外来者，正试图将她们变成自己之中的一员。

    越来越多的癫狂人影从阴影中走出，跌跌撞撞地挡住去路。

    “看来，这里的雾气和箱子的湖畔一样，会影响人的神智。”

    维尔汀拉住了37的手，转身就跑。

    她需要摆脱重塑的追击，回去和凌依他们汇合，告知他们这里面发生的一切。

    嗯......或者将这些癫狂的门徒引到凌依的面前，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