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怜去丹阁找老于的时候,丹夫子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于大哥,”顾怜捞了块糕点来吃,左看右看不见人,“大哥觉得丹阁待不下去所以跑路了?”
“嗨呀,那倒不至于,”老于在看药材,一会儿去给九芍他们做个新口味的药膳,“是倾帮他养药草,一个不小心水浇多蔫了一棵,他看药草去了。”
丹夫子这一辈子就跟那些丹药、草药过着了,顾怜点点头。
一时半会儿不急着离开,顾怜给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了:“于大哥,我听说大哥当初来咱宗门时还带来了一棵红莲?”
老于看向她:“呦,这是上哪儿听来的?”
顾怜毫不犹豫地卖 “林逢。”
老于笑了笑,也没有否认:“是有那么一回事儿。”
顾怜眼睛都亮了:“那就是大哥知道上哪儿找红莲?”
“哎,把你那眼神收收,”老于无奈地笑着抬手往下压了压,“这话我可没说过啊,那朵大红花是你大哥自己不知道上哪儿得到的,你要真想知道,等他回来了你直接问他呗。”
老于是跟丹夫子同时间进的扶光派,他哥俩的关系铁好,就是来历无人知晓。
这俩家伙肯定不简单。
等顾怜把那一碟糕点都挥霍完了,老于瞄了她一眼:“就窝在这儿不走了?也不吭声看样子是憋着话。有啥话不能说的啊?只要你开口,我跟你大哥拽上丹阁也得帮上你的忙。”
那糕点有些噎,顾怜吃了一下伸手乱挥表示要水,老于给她倒了一碗。
顾怜看也没看仰头就灌了一大口,然后差点苦得她一口喷出来。她瞪大了眼看向老于,眼神饱含震怒:“这是苦药!”
“良药苦口,这是补身子的,”老于乐呵呵地笑着说,“快喝快喝。”
顾怜:“……”
最后嘴里的那口药还是仰了仰脖子勉强给咽下去了,苦得她表情痛苦狰狞,这碗药跟在幻境里初莞灌给她的那些药简直不相上下!
顾怜哀怨地看着老于:“我恨你。”
老于乐呵地摸了下她的脑袋。
“药也喝了,你瞪也瞪我了,”老于放弃拣药材,在顾怜的对面坐下,一副要认真聆听的模样,“啥事儿啊到底?快给大哥说说,大哥肯定帮你。”
顾怜想了想,然后先抛出一点点的信 信息:“我想跟你借样东西。”
老于:“什么东西?除了我灶上的那口锅,其他的你尽管借!”
顾怜:“我想借你灶上的大勺子。”
老于:“……啊。”
老于牙疼一般“嘶”了一声:“你说你这丫头,还挺会钻空子。”他说不给借锅她就借勺,让他压根没有拒绝的余地。
“你借走干啥去啊?”老于一边问一边扭身去找自己炒菜用的勺子。
“我听引歌说陈师兄在思过崖里边好像是出事了,”顾怜也不瞒着,反正老于不是外人,“我就想进去看看他。你之前给我送药的时候不是用你那勺子悄无声息地破了结界嘛?所以我就过来找你借了。”
据陈斟酒所述,顾怜身上的伤之所以能好是因为有一个挥着勺子的人来给她送药了,这个人不用猜,顾怜一听就知道是老于。
老于想想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将自己那半米多长的大勺子递过去给她:“真机灵。拿好,用完了可得给我送回来,提早一点啊不然我赶不上做饭,就饿着小芍子他们了。”
顾怜低头端详了这大勺子片刻,就很普通很常见的样式没看出有哪里特别。她点头,挥挥勺子:“我记着了,多谢大哥!”
老于摆手:“小事,快去吧。”
“好嘞!”
思过崖。
手里暖炉捂着都不是很暖了,陈斟酒低头思忖一番然后叹了一口气,他面色苍白比之前消瘦了几分,扶着石壁起身时有些站不稳地晃了几下。余光瞥见角落里堆着的奇形怪状的石头,思及什么,又忍不住一笑。
外头传来匆忙的脚步声,陈斟酒的身形微微一顿,随后他忍不住想:莫不是师父终于忍受不了要带人闯进来抓我了?
还没来得及躲起来,陈斟酒就听见耳熟的声音:“老陈,风那么大你不往里边挪挪一会儿给你吹傻了,本来脑子就不太灵光。”
到底还是回来了。
陈斟酒微侧过身来,看向来人后笑了笑,笑到一半呛进去一口风又给咳了个停不下来,给顾怜看得一阵无奈。
“笑不了就别笑呗,”顾怜过去把他往里边带,“看你这弱柳扶风的。”
“瞧你说的,”陈斟酒缓过来一口气,略有些无奈地开口,“老陈我会使剑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在哪儿呢,少埋汰我。”
顾怜秉持着“不欺负老弱病残”的观念把要回怼的话给咽下了。
让陈斟酒在崖洞里边坐好后,顾怜看他一直捂着暖炉,自己掏出一把不会灭的火符来点了,然后朝他招招手:“手给我。”
陈斟酒没问她要做什么,把手伸出去了:“喏。”
顾怜也不废话,把手搭到他的腕上握住,探查了一番。
陈斟酒看出来她是在探查自己的经脉状况,闷声笑了几声也没有挣扎,只打趣说:“小顾啊,你赶着进来就是为了给我看个病?”
“可不是,”顾怜不留情面地回话,“我怕某位姓陈的没了,徘徊在岂渡河不肯过去非说我丢下他一个孤家寡人在这里。”
跟顾怜说话讨不着好,陈斟酒没反驳。
陈斟酒的灵脉尽碎伤及根本,加上他最大的心病还没有完全根除,思过崖的气候也不行,所以他待在这里的身体就会每况愈下,没有补药给他调理,至多三年,谁也救不回来了。
顾怜把黄补丹从芥子空间里拿出来,倒出一颗在手里:“你冷吗?”
“嗯?”陈斟酒觉得她莫名其妙:“那肯——”
顾怜在他张口的那一瞬间就把黄补丹丢进他的嘴里,陈斟酒一时不察那丹药就直往喉咙滑去,入口即化,一股清凉之感。
陈斟酒被她这一举动吓得不轻,深吸两口气缓过劲来,然后气笑了,一把将手里的暖炉丢过去:“你吓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顾怜伸手把暖炉接住自己揣在手里,欠兮兮地一笑:“没好处,就是一看见你我就气不顺,想吓唬你。”
她摸着手里的暖炉都没什么温度了,指尖在炉壁上轻轻一点施了个诀,又塞回陈斟酒的手里:“你说你什么习惯乱丢东西?自己拎着,重死了。”
陈斟酒接回来一摸炉壁是热乎的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轻眨了下眼睛倒很给面子地没有说破,只对顾怜的话作点评:“真狠心。”
顾怜一副“我就没道德”的模样耸了耸肩。
白苍这家伙的嘴欠程度直逼顾怜:“你真缺德。”
顾怜:“……滚。”
黄补丹是大补的药,先不说现在以陈斟酒虚得不行的身子骨,换个人也不能一颗接一颗地吃。
顾怜把那一瓶塞到他手里. 半月用一颗,足够他吃一年的了。
陈斟酒低头看看手里的药:“你还修上药道了?”
顾怜随口回:“我大哥教的,三两伎俩算不上什么。”
陈斟酒扬了下眉,不置可否。
“你去过鬼蜮了?”陈斟酒看她摆出一只小丹炉,口吻肯定地问。
“这你也看出来了?”顾怜头也没抬,“神算子。”
“过誉了。是你方才提到了岂渡河,那是鬼蜮两池的隔绝之河,一般的修仙者连那阵迷雾都过不去,”陈斟酒说着笑了笑,夸人也夸得毫不走心,“咱小顾真厉害。”
“客气客气,”顾怜把刻不求推出来当挡箭牌,“有高人指点。”
“所以你自然也是见到你的那位小师兄了?”
顾怜的动作蓦地停住,偏头看过去。
陈斟酒的笑意微敛,轻轻叹息一声:“恶骨归心,命星未灭。”
是当初萧九的命星卦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