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梁氏的事情,我只看信上所写便觉得心惊,实难想象处于事情之中的阿狸会是何等境地。”
屋中沉默了许久,在顾怜将最后一封信放下后虞见曦才有些出神地开口道:“阿狸他们早些时候便向城主,向各门各派求助,却不知为何皆被人拦下了,让梁氏上下置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之中。府中频发命案,死的虽全是梁氏族亲但已不再有家仆敢司职,皆散了个干净,一些族亲也慌忙逃离,一直到今日,那里就只剩下十三人。”
然而现在梁妄死了,就仅剩十二个人了。
虞见曦说着情不自禁地抓住顾怜的手,眼圈通红,眸中已经含泪:“顾姑娘,我……我能否求你护阿狸的平安?她仅是同我一般的寻常姑娘……”
顾怜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模样,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虞小姐,我虽修道却也并非是有通天之能,换而言之,我亦为女子,与你一般几乎年岁相仿的姑娘家。”
这话可能会有些冷血无情,但是顾怜从不妄接责任。
她从来不是什么善人。
虞见曦没料到顾怜会这般说,愣了一瞬,随后歉然摇头:”抱歉。是我唐突强求了。”
顾怜叹了一口气:“我不能保证,仅能说尽力为之。”
虞见曦用帕子揩了下眼泪,点头:“多谢姑娘。”
顾怜摆了摆手。
虞见曦也算是帮上了她的忙,礼尚往来,她帮一下倒也可以,但仅限于是帮一下,绝对不会超出她的能力范畴。
又陪着虞见曦坐了会儿,闲谈几句后顾怜就离开虞府。
路遇那个给梁狸送糕点的家丁,顾怜想到什么,笑眯眯地把人喊住让他过来,然后塞给他一张保护符。
家丁将信将疑,但是看那符还挺像一回事儿又不要银子,到底是收下了。
顾怜给出那一张符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她只是想到家主看家丁的神情,心有直觉他极有可能会跟对家了下手。
以现在刚得到的消息来看,梁妄的确就是乔高第杀的,但是梁妄的魂魄却不翼而飞,难不成梁家主也参与其中?
梁家主虽然演技并不怎么样,但是他真的会对乔高第接近他的心思而半点也不知晓吗?
街上热闹,顾怜看着车水马龙,不自觉地碰了一下腕上的铃铛。
接下来就得看梁白瓜怎么做了。
是夜,寂静无声。
梁狸睡在床榻上,而顾怜不喜同他人同榻而眠就一直是睡在外头的卧榻上的,油灯烛火早早地就想了,屋中只有匀均绵长的呼吸声。
一股异香悄然在屋中蔓延开来。
过了许久,门扉被人悄无声息地推开了。
来看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同时也将脸蒙得严严实实,看不见面容,他蹑手蹑脚地来到顾怜的身边,然后站住了。
顾怜侧卧着,系有铃铛的那一只手或许是因为习惯而露出,那上边银白的铃铛在淡淡的月华下似乎隐隐发光——其实不然,铃铛上边忽然莹莹的流光宛转,真切地自发地发出淡淡光芒来。
可见那真的是仙家的法器。
他像是内心极度挣扎,犹豫许久后才弯下腰伸手去解铃铛。
“李姑娘,抱歉……我也是为了救你一命……倘若我不这般做,他也会要你的命的……”
待到屋中重新安静,方才分明已经熟睡的人却在黑暗中悄然睁开眼。
顾怜眼底清明一片,她动了下手后就坐起身来,低头看了会儿自己空了许多的手腕,眉梢一挑然后起身往外走。
关上门,她才打了个哈欠。
遭老罪,为什么这些行动几乎全在晚上?
走出几步到院子里,顾怜抬头往屋顶上看:“不是我说你们,非得蹲屋顶上吗?搞得跟做贼一样。”
陈有椒稳当地一跃而下,站直后就笑嘻嘻地耸了下肩:“总之那废物发现不了我们,屋顶又如何?”
顾怜:“咱俩说的好像不是同一件事。”
跨频聊天了哥们儿。
顾怜没看见封双无和萧秉:“我师兄和萧师兄呢?追人去了?”
“嗯,”戚月应点了点头,“封师弟恐有异变,让我们留下看住其余梁氏的人,再者还要保护好你。”
前一句话让顾怜认可地点了点头,但后一句话让她一脸懵地眨眨眼“啊???”
不是,你的最后一句话是认真的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保护什么?!
而且她又不是什么娇弱的人,根本不需要保护好吗?!
“虽说我看不惯姓封的,他所说的话我更是不愿去照着办,”陈有椒抱臂手指轻点了几下臂肘,咧嘴一笑露出左边的虎牙,“但是小师姐你放心,我倒还是乐意听他的话保护你的。”
顾怜:“……”
有一说一,在封双无眼里她到底是一个什么形象?
四年前那个走两步路就喘不过气的身娇体弱的小师妹吗?
倒也大可不必。
后院。
黑衣人抓着手中的铃铛小心留意着不让它发出一丝声响,走到后院的院墙前在墙上摸索了片刻,然后不知道指碰到了什么特别的地方,他的动作停住,然后用力地朝下一按,只听得机关响动的“咔”的一声响,接着在他的脚下身后,分明看似土地的地方却缓缓地露出一个黑漆漆的通道入口!
他谨慎地下张望,然后从那个入口一跃而下。
他的身影消失时,从阴影处恰就走出来两个人,一个冷峻一个昳丽,正是偷偷跟随过来的萧秉跟封双无。
封双无盯着那个洞口看了两眼,然后扯了扯唇:“还挺会藏。”
萧秉顿了一下动作看向他。
“别看着我,向我师妹告状揭发的账我还没同你算,”封双无轻笑两声,落在萧秉身上的视线是冷的,“你既知晓我为妖,那便该知晓妖最喜欢杀人了。”
“别妄想阻我去路,你那点修为打不过我。”
言罢,封双无不再管他,走上前去趁着入口还没有关上,也跟着进去了。
封双无所说的没有错,他也算得上是一只大妖,倘若真的动真格,他们几个人联手都未必打得过他。
萧秉站了片刻,想起同顾怜的对话。
暗室之中。
黑衣人疾步前行,又是一番东转西绕之后,来到了那间暗室。
他走上前跪地行礼:“家主。”
室中的烛灯又点多了几盏,将家主的面容都映亮,他抬眸看向黑衣人,赫然就是白天还眉目和善的梁家主!可是现在的他坐在桌前,双眼不见任何一点眼白,脸色暗青,浑身都散发着死气。
梁家主看了一会儿黑衣人:“东西到手了?”
“是的,”黑衣人面对梁家主时不敢抬头,心中对他的恐惧因为死气越重而越强,“家主……东西我既已取来,不知能否如同先前所说,当真放她一命?她两过两日便会离开了,不会久留的。”说这话时他心中忐忑,谨慎且害怕。
梁家主咧嘴一笑:“我何时骗过你?白瓜,你同狸儿都是我的好孩子,若我修得不死之身,便定然会带着你们同往仙道。来,将那样法器给我瞧瞧一切都好说。”他朝梁白瓜伸出手,五指像植物枯萎一般是黑色的!
梁白瓜暗自咬牙,双手朝前举将铃铛奉上。
梁家主看见那充盈灵气的铃铛眼中流露出渴求,他五指微收将铃铛往自己这边吸过来:“是我的,都是我的!那乐师的命——”
“我家小师妹的命,可轮不到你管。”
琴音震荡袭来,银色的琴弦飞出将铃铛一卷往回收,落入掌中。
封双无单手抱琴,似笑非笑地冷眉瞥向梁家主。
“梁余督,我来取你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