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不求曾经一眼就看出来二长老是一位从上界堕仙的魔。
而顾怜从翘青大会回到宗门后林逢找上门来,所说的那浊息之气……依照时间线来推断,出现的时间正好是二长老的替命符被刻不求毁掉,他回到宗门的时候。
他大概是受了伤掩不住气息,所以才会导致魔气外露。
乔高第所言扶光派有人是“宋集烛”,而二长老又是唯一一位堕仙,结果显而易见,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顾怜并不能够想明白,本该被杀死在刻不求红线与剑下的宋集烛,竟然能够奇迹般地活下来,以刻不求的性子,他下手时绝不留情。
“我在上界杀他时有小仙拦路,便也顺手杀了,”刻不求像是听见了顾怜的心声一般,声音沉沉地开口说,“天道仙罚与缚仙索一道落下,争喧断掉时,我只瞧见他被我的剑贯穿仙核且震碎了灵脉,我并未留有余手,他化作尘烟散去,理应该是活不成了的。”
所以争喧断了,禁制封印当头盖下,刻不求只来得及瞧见宋集烛仿若归尘一般地消散,却其实不能一口咬定他肯定死了。
——至少现在,不能一口咬定。
顾怜闭了闭眼,宋集烛当真是祸害遗千年。
九百年前的王府惨案虽然并非宋集独是主谋,但他也是残忍的刽子手。
顾怜到现在都还能够记得躺在血泊中的王妃,以及宋集烛一剑贯穿她胸口时那冷漠又轻蔑的眼神。
刻不求靠了过来,动作轻柔地拢着顾怜的后脑勺将她拥进怀里,手指浅浅地插入她的发丝间,动作轻柔地抚了一下:“他既然还敢活着,那便再杀他一次就是了。阿伶,没事的。”
他能杀了宋集烛一次,就还会有第二次。
知晓宋集烛还活着,受到影响最大的该是刻不求,但他却反过来安慰起顾怜。
顾怜将额头抵在他的肩头上,悄然握紧了拳头在心下做出了一个决定。
二长老就是宋集烛的话,那他对顾怜千百般的针对也就合理起来了,她现在的长相同九百年前的所差无几,纵使是像大哥所言的“窥魂不窥相”,那他也会在再次瞧见这张脸时生出恶意。
那宋集烛是什么时候变成二长老的?掌门知道吗?还有那个养尸鬼的弟子……
顾怜不由得觉得有些讽刺
她从没想到扶光派会跟这些扯上关系。
“你要回去就立刻杀了他吗?”顾怜忽然问。
“嗯,”刻不求先是应了一声,随后停顿了一下,又问,“不行?”
顾怜张了张口,话到嘴边成了一句:“到时候再说。”
扶光派。
序无殿,昭灵台。
二长老——宋集烛缓步前行到此,守台的弟子见着他便好生行礼:“二长老好。”
问安完,他顺着往下问,“不知长老来此处何事?”
宋集烛的视线落在那头没有被打开的秘境入口上,淡然道:“我感觉到秘境之中有所异动,便来查看一番。”
弟子听后轻轻颔首,侧身退开两步;“您请。”
宋集烛越过他往秘境入口那边走,以阵法开启后,他的身形变作几缕灵光,进入到秘境当中去。
思过崖上。
陈斟酒百无聊赖地用几根树枝起了一个小小的卦来卜明天的天气如何,然而他还没有得出来,动作就蓦然一顿。
他抬头看了看外边的天,良久轻喃了一句:
“卦象……”
卦象变了。
——
顾怜跟刻不求回到府,封双无他们还在那里等她。
梁氏的事情也算是解决了,后续的事情处理也都交给戚月应他们,顾怜回去就看见陈有椒那小伙子支着腿坐在门槛上,头发高高束起。
“你的伤不疼了?”顾怜走过去上下看了他一遍,然后感慨,“年轻真好。”
恢复得真快啊。
只比顾怜小了三岁的陈有椒:“……”
陈有椒的视线在顾怜身后的刻不求身上略微一停,然后又将视线重新落回到顾怜的身上:“姓梁的找你。”
顾怜:“哪个姓梁的?”
陈有椒:“自己去问。”
顾怜:“……”
那你堵在这儿做什么?!
顾怜觉得有椒就是闲着没事儿干,她越过陈有椒要往里走,在经过他的身边时,忽然听见他又开口了:“姓封的是妖?”口吻听上去还饶有兴趣。
顾怜的脚步一顿,随后她这时才猛然发觉过来。
——萧秉和戚月应他俩都先不说,但陈有椒却是个恶趣味十足的顽劣孩子,难保他不会把剑一提,然后嚷嚷着“为了世界和平”就把封双无给当成妖抓了。
这事儿陈有椒还真能做得出来。
顾怜沉默了一下,然后情真意切地劝他:“别冲动,你真打不过他。”
封双无现在就算是隐藏实力那也有金丹期往上的修为,要是陈有椒把他惹急了,他二话不说就开个大,那陈有椒基本凉了。
陈有椒一噎:“……”
早就打过了,他的确打不过。
但是陈有椒提起这个却并非是为了什么捉妖,他仰脸看着顾怜,慢条斯理地说:“姓封的是妖这件事情你丝毫不担心也不在意,你方才又去了一趟鬼蜮……哦,第二趟了,据我所知,你有位小师兄正是如今的鬼君上主?小师姐——”他悠悠地拉长了调子,顽劣地勾唇,“你知道像你现在这样两边都沾的局面,被发现后会有什么下场吗?”
他的口吻着实是像看戏一般,顾怜一时之间竟不能轻易分辨他这是提醒,还是在警告威胁。
顾怜想了想然后问:“你想揭发我?”
陈有椒晃晃手:“倘若有奖励的话,合我心意那我便说。”
顾怜挑了下眉,但手拍了下陈有椒的脑袋:“那你说去吧,随便你。”
陈有椒一愣,有些意外:“你不怕?”
“怕啊,我怕死了,”顾怜嘴上是这么说,但是神情却是笑眯眯的,“所以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陈有椒脸都黑了。
顾怜不再跟陈有椒多说,迈步往里头走。
刻不求跟在她的后头,低眸扫了一眼陈有椒。
陈有椒所说的在找顾怜的梁氏人,是梁狸。
梁狸那天急急忙忙地赶去后院,看见的是已经没了生息的“梁家主”以及不断从他的尸体上飞出来的一个接一个的魂魄,其中有一个就是梁妄。
魂魄被吞食有所损伤那是必然的,梁妄的魂魄虽然被放出来但是已经成为了残魂,他最后只是往自家妹妹那边靠了一下,随后就轻轻散却了。
“除梁妄的死之外,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中。”
院中,梁狸坐在石凳上看着天空发呆,听见顾怜的话她一动也没动,维持着这个姿势良久后才轻轻开口:“不,兄长的死也在其中。”
顾怜在她身边坐下:“为什么?”
“阿爹早就被取而代之,这我早就发现了,但是兄长却是明知还装傻,我起先不明白,直到后来在书房当中听见了他们的谈话,除乔高第与白瓜以外兄长也参与其中,只是他同那个人做了交易,”梁狸说着自嘲地扯了扯唇,“作为兄长却觊觎自己的亲妹妹,当真是令人作呕。”
顾怜没吭声。
难怪那夜乔高第想要强迫梁狸,梁妄会在她的房中。
后面梁白瓜也来找顾怜,但因为心中有愧,所以他只是向她深深一拜。就是连着顾怜不顺眼的梁狂,也都别扭着来同她道了谢。
梁氏几欲支离破碎,封双无拿回了那座玉矿。
一行人离开了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