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忆仔细琢磨了一番这句话，直到小镇中炊烟袅袅升起，孩童的嬉戏声与商贩的叫卖声渐渐交织在一起。

    “呵呵，丫头，走吧，这天气怕是要下雨了。”

    老人看着朝霞处隐约可见的稀薄乌云，嘴角带笑，便回过身，对江忆招了招手。

    江忆颔首，紧随爷爷步伐往镇里走去。

    深秋的晨风扬起了她的缕缕长发，随风飘落的红桑落叶，依旧是如火般的红色，落入水中随浪花飘走，江忆头发中总是隐隐可见的那些红色发丝，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深秋雨落本是一件极为罕见的事情，瓢泼大雨一下就是三天，更有雷鸣闪电交加，织江水位一时间竟是上涨一大截。

    江忆犹记得昔年于无名山岗上葬下江上河的时候，是初秋之际，也曾下雨。却不曾想此处已是深秋，竟还有大雨从天而降。

    只不过她又看到苏错依旧喜欢卧在她的床榻上，闭眼摇尾巴，偶尔舔舔爪子，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过江忆心领神会，他这副模样其实就是在说，此番大雨应不用担心。

    三天之后，天空再度放晴，只是织江河水一直维持在一个雨后的水位，不曾减去。

    龙龟这时候也不知怎的，也开始耷拉在江边，大大咧咧的静静地晒太阳，还时而用前爪拍拍江水，似在戏耍。

    “小江忆，河里有脏东西，望江可以，可别掉下去了。”龙龟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不太好懂的话。

    小镇上的人似乎一夜之间接受了这只造型奇特的龙龟，趴在织江边晒太阳的情况，甚至苏错有时候跟着江忆身边一起出现，爷爷也丝毫没有感到意外，更是有闲情逸致去给龙龟投喂吃的。

    “走，丫头，上山采药去。”老人眼见天气晴朗，便对江忆突然说道。

    “爷爷，你一把年纪，还走得动嘛。”

    “诶？小看你爷爷我了是不？放心吧，雷雨天气之后，山上可是有好东西呢，你刚开始修行，多行山对你习惯性的维持呼吸吐纳有帮助。再说了，爷爷还得教你一些绝学！”

    老人家跃跃欲试，江忆的玩笑似乎让他更加的铆足干劲。

    江忆也是笑了，她还记得当年爷爷也是这般说要带她上山采药。

    当时江忆刚刚进行呼吸吐纳未满一个周天，连十启境都不是，爷爷那在山坡上如履平地的步伐让她可是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进入十启境了，也常因为无法维持呼吸吐纳的习惯，一直难以跟上爷爷的脚步。

    后来爷爷在她面前展现了捭阖御气术，她才猛然发现原来吐纳得来的真气，可以通过丝线实行这般有趣的运用。

    今天，江上河依旧像昔日那般，背着箩筐与药镰，身后带着江忆缓步走上山道，而这趟上山，便是上那整个织镇地界里最高的萃芸山。

    本以为如今的自己早已经是百炼大宗师了，便不会如以前那般，用尽全力，走的双脚都生疼了，气息紊乱不堪却依旧跟不上这位老人家。

    可她还是错了，萃芸山的山道，就如那重剑的千斤剑意一般，死死的压在江忆周身。

    起初她并没有感觉很艰难，但随着逐渐走上山道，她却猛然发现这一幕竟是和当初爷爷第一次带她上山那会如出一辙，如此相似，她因为难以维持呼吸吐纳，竟跟不上爷爷了。

    “这剑意怎么会…这么沉重…”江忆饶是一名大宗师，竟然也吃不消这持续压制而来的千斤重剑剑意，她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林青璇那万山绝巅的天地剑意，会抵不过这区区萃芸山的千斤剑意。

    “丫头，怎么样？我就说你少去武馆学那些武师的花架子吐纳功夫吧？这样模仿别人可不行，你要顺着自己最擅长的吐纳方式，这样才能尽量养成习惯，这山路就好走咯！”

    在幻境之中，老人的对江忆的认知，似乎被设定在江忆刚刚踏入十启境的时候，但江忆一瞬间就捕捉到了他所说之话的关键！

    “不错…学者生，像者死！”江忆喃喃自语，无人可闻。

    她早就知道自己晋升大宗师的最大隐患，便是全盘照搬林青璇的剑道，除非林青璇再世，否则此剑道到这便是尽头，根本不可能再有寸进。

    至此，她散去了那象征林青璇剑道的万山之巅的天地剑势，任由萃芸山的千斤剑意压落己身。

    然而神奇的是，江忆尽管一时间被压得喘不过气，却又像岩石缝中的嫩芽一般，顽强且不可思议的把巨石撑开了一处缺口。

    她重新又站了起来，但紧随而至的却是浑身脱力，而后晕死了过去。

    “丫头，急不得，修行之事得慢慢来，今日采药就到此为止吧。”老人第一时间就接住了刚要倒地的江忆，解下背后的箩筐，把江忆背在自己的背上，一手拿着箩筐，嘴上哼着小曲，就这么下山去了。

    这样的上山之行，江忆与爷爷反复走了好多天，尽管没有真的采到什么药草，可江忆却渐渐发现自己可以慢慢跟上爷爷的脚步了，只要再过些时日，她有绝对的自信可以以自己心中的天地之势，压过萃芸山的千斤剑意。

    但雨又来了。

    山中时节已经渐渐进入初冬，织江水位却不见减少，只是那大雨也并没有让织江的水位继续上涨。

    午后，大雨依旧倾盆，江边的龙龟丝毫没有受到大雨影响，竟在那闭着眼睛憨憨大睡。

    江忆则是一如既往的在整理药柜，清点库房，以及用织布机制作一些给病人包扎用的麻布条，而苏错则是慵懒的卧在诊台边上，享受着他的午后小憩时光。

    只是这会，小院外却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谁啊？”老人举着纸伞走到小院，打开了院门。

    “江大夫，是我，翠儿。我家小姐从外地回来了，说好久没见江忆小姐了，想请她过去一叙。”

    听到这话，江忆也从后堂走到医馆门前。

    雨中举伞的人江忆认得，她是翠儿，曾经爷爷走后，被安排继承爷爷医术的少女，因为医道天赋卓绝，江忆对她印象非常深刻。

    “这样啊…虽然这会下雨，不过医馆暂时也没事干，丫头你想去就去吧。”老人回过身来，重新走到了医馆内，并且把纸扇给到江忆手里。

    江忆一愣，本来还在奇怪织镇怎么能没有崔莹月的时候，这莹月姐姐她不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