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带着群臣守到了郭嘉的面前。

    前两日，郭嘉的病情恶化了，此时的曹操大军已经开赴到了柳城的附近。郭嘉随军打仗，他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了。

    “奉孝，你要好生休养！切莫再费心尽力！”曹操看着自己这位立下汗马功劳的人在不断咳嗽，心疼的说。

    “主公……咳咳……臣的事……还没做完。”郭嘉咳得更厉害了，在郭嘉的旁边，他的儿子赶忙上前轻捶着父亲的背。

    “你还有何事未做？让我做吧！”曹操只求郭嘉的病能有好转。

    “在北……乌桓未灭……在东……袁氏未亡……”郭嘉吃力地说。

    郭嘉所求的，就是能给曹操一个太平的河北，当然，若要说是留给已经娶了甄氏的曹丕一个太平的河北也不为过。乌桓虽然单于蹋顿已经死了，但是整个乌桓依旧实力庞大，只要不能根除乌桓的威胁，这将永远是个隐患。辽东公孙康，是公孙度的长子，此时袁家最后的骨肉袁尚、袁熙投奔了过去，若是袁家兴兵再起，那河北短暂的太平很快就会被破坏掉。

    “奉孝安心！我定荡平乌桓，斩杀公孙康，以此威震天下之风来献给你！”曹操说着。

    “不……不可……”郭嘉在儿子的锤击下，渐渐喘了回来，脸色有些好转了，“主公，征讨乌桓……我军必当损失惨重……咳咳咳……乌桓背水一战……必当死命抗衡。”

    在曹操眼里，少数民族是装备不齐军纪不明之徒。但是他们倘若抵死抗战，那么彪悍的民风就会凸现出来，自军的损失亦会不小。

    郭嘉看出了曹操也认清了现实，他挣扎着撑起自己，问着左右：“此地……是何地？”

    “柳城。”曹操说着。

    “柳城……”郭嘉思索了下，“主公，请屠城……”

    郭嘉一开口，曹操立刻瞪大了眼。上一次郭嘉劝曹操屠城还是在徐州之战时，当时的刘备散粮拉拢民心，人们皆欲出城，若是放他们走，就会成为刘备的生力军，为此曹操屠城了。可是此时，柳城人并无过错，这个时候郭嘉又要屠城，这是何意啊！

    “奉孝，你该休息了。”曹操看着郭嘉，只当是郭嘉病的头脑昏花。

    “不……主公……你现在就做，并告知天下……是我让你做的……”郭嘉说着。

    “为何？”曹操看着郭嘉执着的目光，没懂郭嘉的意思。

    但是跟群臣过来的贾诩却明白了郭嘉的意思，郭嘉……果真和我是一路人……如果还有机会，真的想要和郭嘉这样的人对弈一局！

    “柳城……北部重地……是连接北方乌桓的要道……”郭嘉说着，“此地……人种混杂……会有许多乌桓眼线……屠城……可破乌桓的线索……威慑乌桓……最重要的……屠城可以绝掉这一要道……乌桓再南下……就失去了重要的补给枢纽……这样……即便南下也……咳咳……也不足畏惧了……”

    不知怎么的，贾诩想起了一个人，曾经也有过这么一位驰骋天下的谋士，他用一把火焚掉了整个洛阳，阻挠了十八镇诸侯的进军，就是李儒！而此刻此情此景，太像了，太像了。

    曹操想着的却是另一件事——郭嘉专门强调了是他让自己做的！曹操懂郭嘉的心思，郭嘉想把这盆脏水全部扛下！最后了，郭嘉想到的还是曹操！

    是啊，哪怕郭嘉拥立曹丕，不也正是怕曹操打下的基业落入旁人之手吗？这才是忠臣啊！不同于荀彧的忠臣！荀彧忠于想要曹操成为他想象的人，而郭嘉忠于的是让曹操成为曹操自己！

    “好！我为你做这件事！”曹操双手握住了郭嘉双肩，“但我不会说是你让我做的！是非之论，留给后人吧！我可是曹操！”

    郭嘉欣慰的闭上眼，轻轻喘息着。曹操扶着他躺下，转身面向了群臣。

    “听令！给我屠尽柳城！”

    （注：曹操屠城之说有争议，从历史记载，曹操屠过徐州，屠过彭城，屠过邺城，屠过雍城，但是还有一说，曹操只是杀害的敌人士兵。不管是不是屠的百姓，曹操好杀人这件事是洗不白的了。）

    贾诩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在董卓手下仕官的时光。整个城的人都在呼喊，四处都是火，血，好多的血，为整个柳城的大地披上了红色的地毯。

    冷血的曹操想的只有慰藉郭嘉，面对成千上万人的死充耳不闻，尽管哭喊声震天，但是曹操的目的只有一个，移平这里！无论是跑着的还是不能动的，他就是要让这里彻底消失！

    看到这宛如地狱的景象，贾诩开始担心起了一个人，就像上次的洛阳大火一样，那个在火中诞生的孩子此刻正在目睹着给自己留下长久影响的景象！

    “成兴，你还好吧？”贾诩看得出来，成兴的双眼中已经充满了精神，成兴自从听闻到曹操的屠城令后就再也没说一句话，只是在看着眼前不断跑走的众人。

    成兴依旧沉默着，过了很久，直到一个百姓跑到他面前，恳求着成兴能救自己一命，却被随后追上来的曹操军士砍断了头颅后，成兴才终于开口了。

    “家主大人，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乱世尽快结束，对吗？”成兴面无表情地说。

    看到成兴这个样子，贾诩甚至觉得那日在汧地叛氐损失惨重之时向自己哭诉的成兴反而更让自己舒服些。

    “是。”贾诩回答着。

    从战略角度讲，这个战略无可厚非，能阻止乌桓南下并威慑乌桓，但是如若所有人都被这么杀完了，那哪里还有天下？不过所有人都死了，也就没人打仗了，真是讽刺……

    成兴转向了贾诩看着他，在陈到走后，贾诩是他唯一的家人了。

    “好！”成兴答应了一句，他挥起手中的长枪，冲入到了百姓之中，左右挥舞，一个又一个百姓在他的枪下溅出血，倒下，成兴所到之处，无不像是血色花朵绽开。

    看着成兴被血染满的如恶鬼的脸，贾诩默默闭上了眼。

    这样的乱世，还要多久！

    “主公！郭嘉军师快要撑不住了！”士卒跑了过来对曹操禀报着，曹操猛地从座位上窜了起来，不顾众人，大步流星的走向了郭嘉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