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诺本就生的动人，此刻眼睛发亮，动人的面庞上浮起了一股难言的妩媚，明显是在热恋中的女子才会迸发出的荷尔蒙，她娇羞掩面，断断续续道：“……我们几个从小就在一起……后来，他去战场前，叫我等他……”

    缇萦一听就全身起鸡皮疙瘩，忍不住大声道：“你们还是青梅竹马？”

    从前缇萦就听老太太说过，这公孙家当初能来长安，二叔帮了不少忙，两家自然亲近，可如此亲近，完全是缇萦没想到的。

    缇诺微微点头，缓缓道：“是。从小我就觉得凌志表哥是最好的人，他也觉得我是他在这世间想找的人。”

    缇萦突然想到一句话，不声不响干大事大约说的就是凌志吧！

    “既如此，你便去求三婶，她也是女子，定然知道两情相悦的道理。”缇萦又道。缇诺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的人生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整个家族的。如今咱们家慢慢有了些根基，父亲母亲希望我能进宫，为家里再出份力。”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与表哥断了干净。前两年，姨奶奶家叫他回去，应该就是为他说亲，当时，他告诉我的时候，我心中恼火极了，恰巧我也知道我们之间的可能太小，便与他一刀两断，他心灰意冷，回了寿光。”

    缇萦点点头表示认真听着，照着时间算，那个时候应该是淳于老太太带她和缇月去的时候，难怪那个时候，凌志对谁也没兴趣。

    缇诺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却异常柔软，“我以为不见他，把他推给旁人，一切就过去了，可后来我才发现我不比他的痛苦少，我日日郁郁寡欢，每日就像一个游神一样，好似被抽取了魂魄。我再见到他时，我的三魂六魄才回了身体，整个人才活了起来。”

    言及此，缇诺粉面绯红：“他跟我说，他看谁都是我，他的眼里心里已经装不下任何人了，除了我，他这一生都不会娶妻，还说要我等他几年，他一定赢得军功，到时候堂堂正正地来提亲！”

    缇萦愣住了，好不容易吐了口气，“可三叔三婶已经递了你的生辰八字，万一……你被皇上选上了，那他怎么办？”

    瞬间，缇诺似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浑身无力的靠在缇萦的肩头，双眼红着，哽咽道：“我……我也不知道……”

    缇萦心中一动，有些感伤：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又过了会儿，缇萦轻轻搂着缇诺的肩膀上，悄声道：“堂姐，你可想过……你与他远走高飞……”话音刚落，缇诺一下立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缇萦，眼珠几乎要掉出来了。

    缇萦咧嘴一笑，“呵呵，呵呵，妹妹开玩笑的。”

    缇诺缓缓坐在一张圆凳上，背对着缇萦，慢慢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若是我们走了，表哥他这一生都没有出头的日子了，我更是永远都回不了家，见不了家里的人了，而我最担心的是，因为我，拖累了家里。”

    缇萦不说话，心中感慨：姐姐活的太明白，想的太清楚。

    缇诺眼眶里似有泪珠转动，语气苦涩：“从小母亲便教导我，身为淳于家的孩子，要事事以家里为先，不能只考虑自己，所以不管是学规矩还是学女工，我处处要做到最好，不能丢淳于家的人，什么事都依着父亲母亲，可是，就这么一件事，我……中意他，他喜欢我，就这么一件事而已……”

    缇诺的神情像是在梦游，像是在对缇萦说，也像对自己说。

    缇萦看了，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又忍不住有些难过：“便是三叔三婶让你跟他走，你都不会走的。”

    缇诺从小就被灌输了以家族荣耀为先的思想，若是缇诺走了，淳于家必受牵连，缇诺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家里人出事。

    缇诺整个身子软了下来，喃喃道：“长安这么多名门贵女，我跟那些人比起来，太普通了。皇宫里更是美女纷纭，我定然入不了皇上的眼。如此一来，我就可以和凌志哥哥成婚了……”

    “若是你被选中了呢？”缇萦迎头泼上一盆冷水。

    缇诺神色一变，随即一咬牙，抓着桌布攥成拳，决然道：“若真被选上了，我也会为了凌志哥哥守住清白，让自己病死……”

    谁说谈恋爱的女人没脑子，缇诺已经想好怎么死不连累家里了。缇萦一时间脑子也停住了，根本想不到什么一举两得的好办法，只能叹了口气：“姐姐，凡事没到最后一步，可能会有变数，你先勿要想如何死。”

    缇诺明白这话的意思，拿帕子揩了揩眼角，低声道：“翻过年就要入宫选秀了，我与表哥如今是见一面少一面，也不知道他以后会寻得个怎样的女子……”

    缇萦又叹了口气，现在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这要是与普通人家，那堂姐跟家里闹闹，最后应该会同意，可对方偏偏是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一个不小心诛九族，那堂姐真就成了淳于家的千古罪人了。

    好吧，办法今天是想不出来了，先睡觉，说不定睡一觉起来就有主意了呢！

    正想拍拍屁股族人，谁知缇诺一把拉住缇萦，缓缓道：“我和凌志的事，你不要说出去，连祖母也不能说……”

    真是慧智兰心，都能猜出来缇萦的想法。

    缇萦乖乖点头：“嗯，我保证谁也不说。”缇诺笑笑，“我就知道妹妹素来可信。缇萦，昨个母亲新送来了几样首饰，你来挑挑看。”

    要么说缇诺慧智兰心呢——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缇萦挥挥手，轻叹道：“首饰就不必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妹妹还是很清楚的，这事只当妹妹压根没瞧见……”

    说完话，缇萦实在累了，想回去睡觉，谁知这时外头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缇诺还是很善良的，她提出让缇萦跟她住一晚，缇萦摆手拒绝了，“几步路而已。”

    缇诺便吩咐燕儿去拿伞，谁知一转身的功夫，缇萦已经冲进雨里，往回跑去，连身后的毛竹也跟着跑了起来。

    缇诺站在门口看着缇萦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我何时才可以如她一般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