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雪景球。
圆润光滑的球身,清透的特殊玻璃,球内漂亮的微缩景观,漂泊游荡的雪,白茫茫的小雪山,雪山上缀着的一顶顶小房子,还有扮相可爱的小人。
乍一看,就是一颗较为精致华丽一看就价格不菲的雪景球,充满着童真浪漫,被摆在储藏室的小柜子上,紧巴巴地缩在角落里,像是被遗弃的在这里的。
“你对这个小玩意儿感兴趣?”
时言澈跟了过来,盯着黎问音手上捧着的雪景球看。
“这上官昊他们房里的,怪脏,你实在想要,说话好听点,我可以给你买个新的。”
“别说话!你先闭嘴!”
黎问音头也不回地吩咐了一句,捧着雪景球,似乎是在试图感受些什么。
时言澈郁闷地闭了嘴,瞪眼睛看她,不明白她不做正事又在干什么。
一分钟后,黎问音轻轻收回了目光:“阿che,你真的没闻到这雪景球里有一股樱桃味吗?”
“什么樱桃味?雪景球里怎么会有樱桃味。”时言澈感觉莫名其妙。
“是啊,雪景球里怎么会有......”黎问音意识到了什么,担心这球里有什么隐藏的黑魔力,抬手把雪景球塞给时言澈,“你先拿着,我有事找他们问一下。”
“什么事......”
时言澈话还没说完。
二人的手同时触碰雪景球的一瞬间。
一阵天旋地转。
——
骤降的气温,美丽晶莹的雪花缤纷飞舞,天上地下,白茫茫一大片。
黎问音和时言澈一个两脚扎进雪地里,一个屁股着地地摔着。
两脸懵。
“啊啊啊啊啊!——”
“黎问音你在鬼叫什么!还有这里是哪?!你给我干哪儿来了!”
“不是我干的!完蛋了,”黎问音奋力地把自己的脚给拔起来,摇摆着脑袋往四周一望,看清楚着周围的造景,“我们应该是触发了什么机关,被吸进雪景球里来了。”
“啊?!”
时言澈拍着屁股站起来,懵着脸探着身子望了望,还真是,这雪山,这小屋,甚至这树,都和刚才黎问音手里拿着的雪景球一模一样。
只不过现在他们并非球外看客了,他们缩小了无数倍,和这里的小人相差无二,面对庞大的雪山和漫天飞雪,平白生出了被困雪地的感觉。
外罩的特殊玻璃此刻像是远在天边,声音估计很难传出去。
黎问音迅速试了一下使用魔法,发现不行,魔力虽还在体内但是根本调动不了,这特殊玻璃肯定用了某种限制材质。
时言澈:“坏了,中陷阱了,消息也传不出去,我们怎么办。”
黎问音却格外冷静:“没事,他们发现我们不见了肯定会找的,我们刚进来,尚存体温和丰富的魔力,肯定能撑到他们找到我们。”
因蕴含魔力和常年累月使用魔力这一点,魔法师们的身体和普通人构造会有些不一样,极端情况下,魔力会支撑着主体的最后一口气,以供维序一些时间。
但也因为魔力的改变,对普通人有效的药对魔法师来说就会无用,每个魔法师的身体情况还各有不同,因此,主攻治疗魔法师的上官家就拥有很大的权势和地位。
听了黎问音的话,时言澈放心一点了。
起码目前来看,这儿就是普通的寒冷,光是寒冷这种自然灾害一时半会还是很难杀死一个魔法师的。
他刚琢磨着黎问音怎么变靠谱了,黎问音就一脚一个坑地朝着雪山深处走。
“喂!你要往哪儿去?!虽然一时半会冻不死我们,也经不起你这样造作身体吧!”时言澈要伸手去拉她。
黎问音没搭理他,头也不回地继续往雪山里走。
“我怀疑......这里还有一个人。”
——
这话给时言澈说懵了,他全程是跟在黎问音身边的,根本没发现其他什么东西,不知道她是怎么判断的。
“你怀疑这里有谁?”
“南宫执。”
“南宫哥?!你怎么还认识他?他向你求救了?”
“没有。”
“那他给你传什么消息说来这里了?”
“也没有,我都没他联系方式。”
“那你怎么认为他在这里的?”
时言澈不理解,他有些看不下去了,这雪山看起来极其不牢靠。
“喂你别往里走了,这雪山看起来很不牢靠,雪崩了砸到你了呢,这也要靠着魔力硬挺吗?”
“这故事说来复杂,”黎问音挠了挠脸颊,回头看了眼他,“行了别送了,你就送到这吧,万一雪崩了还得需要你在外把我给刨出来。”
“谁送你了,”时言澈大步流星地跟到她身边,“既然是要救南宫哥,我也要去。”
黎问音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转身。
“那你去,我在外刨你......”
“喂!你给我回来!我怎么知道他在哪?!”
——
拉扯互怼了一番,最终二人还是打算一起深入了雪山洞穴,靠着黎问音引路。
黎问音走一段就轻轻皱皱鼻子,嗅一嗅,然后跟着继续往前走。
时言澈满脸茫然地跟着她:“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都发生了什么吧?”
“哎,说来话长。”黎问音叹了一口气。
“你说。”时言澈做好了听一段曲折复杂的故事经历了。
黎问音斟酌了一下,开口道:“哎,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曾经给南宫执送过一个魔法植物,是两颗红通通大樱桃。”
“本来想着就是个观赏性植物,和他性格互补,阴阳调和一下,我自己私下也种过几次,每次都是半成品,它只能摆着,根本炸不了。”
“结果刚好送南宫执那一盆,它就成功炸了,你说这不巧了吗!怎么就成功了呢,然后就炸了他一身樱桃汁。”
“从那以后,我总能闻到他身上携带着一股樱桃味。”
时言澈:“......”
“怪不得你对我欲言又止半天不肯说呢,”时言澈很无语,“原来是你干的损事。”
“我怎么知道!”黎问音试图狡辩,“我还送会长一盆向日葵了,它也没真产出个和它脸那么大的大阳光,烫死会长啊。”
时言澈:“原来你还考虑过这样的阴谋诡计......”
“?”黎问音反驳,“你曲解我的意思!”
“所以。”
时言澈顿了一下,看着黎问音说。
“你就因为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樱桃味,走向了雪景球,现在也走向雪山深处?”
“是啊。”黎问音回答的理所当然。
时言澈:“万一这里什么都没有,白跑一趟,还害自己身处险境呢?”
“那万一我感觉没错,南宫执真被困在这里呢?”黎问音一笑。
时言澈看着她的笑,说不出话来了。
——
黎问音相信自己,雪景球里出现樱桃味就是古怪,且樱桃炸弹造成的樱桃味和真樱桃的气味是不一样的,黎问音能分辨出来,所以义无反顾地往前走。
走着走着,在原本寒冷幽深的雪山洞穴中,忽然豁然看见前方一片白色亮光。
他们继续往前走了,微微眯眼,往那亮光中探身。
里面......是一座庞大的雪山神殿。
明明处于雪山的洞穴里,却仍是一副冰天雪地,空中飘着不知哪儿来的雪花,不过这都是雪景球内世界了,就不计较会有什么科学依据了。
冰雕的宫殿,冰砖砌成的地板,这里的一切造物全都是冰做的,冰砖搭建起庞大的神殿,华美,瑰丽,冰冷,而又瘆人。
因为并非这些建筑物是冰雕。
还有人。
形形色色......千姿百态的人。
跪在地上求饶的人,怒目圆睁的人,狰狞着无声咆哮的人,闭目安睡的人。
远看雪山神殿,近看,又似一个万人坑。
这些人型冰雕看得时言澈有些毛骨悚然,他抬手碰了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冰雕人:“这些.......里面不会是真的人吧?”
“咔哒”一声轻微的碎冰响,被他触碰的冰雕人的手指断了,掉落在地上,可以看见,里面和外面一样,是透明坚硬的冰。
“呼——还好还好。”
“小心点,别乱碰。”黎问音瞥眼提醒了一句话,没多给这些冰雕眼神,侧着身子快速地往里进,穿梭过一座又一座或惊恐或哭嚎的冰雕,干脆利落地往里进。
“好...”可能是黎问音此刻看起来很靠谱,时言澈下意识被驯的听话了起来,他心惊胆战地跟在她身后,不停地看向这些冰雕,“为什么这些冰雕都是这种姿势、这种表情?”
要么恐惧颤抖,要么痛苦狰狞,要么跪下求救,要么绝望崩溃,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制作这些冰雕的人感觉不是什么正常人。
“我找到他了。”
——
众多透明的极寒冰雕中,南宫执因他的颜色而与众不同。
他被藏的很深,位于众多高大的奇形怪状的冰雕中,全身已然覆上一层雪,开始结起了薄冰,立在一个台子上,安静地闭着眼,一动不动。
闭目而立,脸庞上覆盖的雪凝结成冰,身上也落了不少雪,身子却仍然挺拔着,分毫不动地站着,俨然,像是一座肃静的神明雕像。
“南宫哥?!”
“完蛋,冰块真要成冰块了。”
发现了南宫执,黎问音和时言澈二人立即拨开冰雕冲过去,粗略地扫了一下雪,手忙脚乱地将人从台子上抬下来。
“坏了,他这是在这待了多久啊,身上都结冰了!”
“他没意识了,快搭把手,我们把他抬雪山外面去,雪景球外的人才能看到我们。”
“不行,他完全僵了,不好抬,而且这里这么多冰雕,磕碰到了给他身体碰碎了怎么办。”
“那我们先就地给他取一下暖!”
——
吵。
很吵。
隐隐约约,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吵。
南宫执感觉自己一个人穿着单薄的风衣,在雪地里走了很久很久,没日没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雪地的尽头是什么。
他只记得白茫茫的一片,天上地下,无尽的白似无声的狂风一样淹没了他,他逐渐听不见声音,分不清方向,也渐渐地忘了,自己是谁,自己要做什么。
吵吵闹闹的刺痛,惹他有些本能地皱眉,他不解,这白茫的雪地里哪儿来的吵,停步下来,回首一望。
然后他睁开了眼。
看见两个人一左一右跪坐在他身边。
——
黎问音敲开拨除了南宫执身上的冰,用力搓揉了几下他的脸,试着还有气,就用着钻木取火的手法使劲儿搓了几下他的手,试图把人捏醒。
除了把南宫执脸打红了外,没什么效果。
但起码是给他打红了点,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起了一点点血色,看上去红润了些。
也不知道是真升了温度,还是在梦中也被黎问音给气的。
随后,黎问音和时言澈一起,脱了几件热烘烘的外套覆盖在南宫执身上,准备再接再厉地给他保暖。
南宫执睁眼的时候,就看见黎问音用着冻红的手,穿着全套卡通秋衣秋裤和一个小马甲,坐在地上,奋力地试图扒下她自己的袜子,也套给南宫执。
“......”南宫执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醒后开口第一句话居然是,“不要袜子。”
“嗯?”黎问音抬眸望过来。
“南宫哥你终于醒了?!”时言澈又惊又喜地看过来,这小子脱得更多,穿着一件很是单薄的衬衫衬裤瑟瑟发抖,黎问音的秋衣好歹是加绒的。
黎问音高兴了,迫不及待地炫耀一指:“看,我就说我甩那两巴掌有用吧。”
南宫执:“......”
他说怎么刚醒来脸就疼疼的,原来黎问音真打自己了。
他垂眸看了两眼身上的衣物,层层叠叠,堆起来好些,这两人不像是要救他,像是要给他埋了的,他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在时言澈主动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抬手把衣服拉给他们。
“你们穿。”
言简意赅,冷若冰山。
黎问音自己也挺冷的,时不时就要呵热气搓手,看到他醒了,直接站起来活动活动原地小碎步跑步活动热身体,小脸儿冻得通红,同时也很兴奋,她真的救到人了。
“行了,别傲娇了大冰块,你穿着吧,好不容易上来点温度,可不能让你再冻晕过去了。”
大冰块?说谁。
南宫执微不可闻地轻轻蹙了蹙眉。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是黎问音发现你的,”时言澈一边冷的上下牙齿打架,一边高兴地说,“说你有可能在这里,诶嘿还真是!太好了救下一个你!”
她?
南宫执抬眼看过去。
原地蹦跳的黎问音得意地朝他伸手,准备和时言澈配合着扶他起来,念着他刚解冻活动不太方便,笑着说:“来吧,抓着我的手。”
这人......
南宫执安静地注视着她,看着她大大咧咧的笑,有些不解。
这个麻烦鬼给他印象很深,很吵,闹人,搞的事让人十分火大,若说南宫执平等地嫌恶所有人,那对她就是更嫌一分。
黎问音入校后第一个主动伸手求助的就是他,他嫌她烦,没有搭理,最后还是勉为其难为了她不再纠缠自己而随手扔了个制作方法。
现在,她仍在主动向他伸手。
但此时已经角色置换,被救的是他了。
为什么。
南宫执握住黎问音的手,那冻红的小手和自己的手温度上感觉没什么差别,时言澈扶着他,两人一用力,把他扶了起来。
南宫执茫然地看向她。
为什么。
我明明对你不好。
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两位少年吵吵闹闹的齐心协力。
南宫执身上的冰,在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