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郑国再易新君
作者:陈七文者   东周列国志注释白话文最新章节     
    周桓王十九年(公元前701年)五月。

    郑庄公薨。

    世子忽继位,史称郑昭公。

    当年九月,郑国正卿祭足在宋国出差,在宋庄公(就是在郑国流亡的公子冯,华督助其夺位)的威逼利诱下,回国驱逐了郑昭公(子忽,流亡去了卫国),而拥立公子突即位,史称郑厉公。

    朝中大小事物,都由祭足做主。

    自从郑厉公即位,国人都已经平静平和了。

    只有公子亹(wei)、公子仪二人,心怀不平。又害怕郑厉公加害自己,当时,就都出逃避难去了。

    公子亹流亡蔡国,公子仪流亡陈国。

    以上是郑国的历史背景。

    却说卫惠公(朔)刚刚即位,时年仅十五岁。

    注:【卫惠公:姬姓,卫氏,名朔,公元前699年-公元前696年、公元前688年-公元前669年在位。卫宣公之子。

    公元前701年,公子朔与其母宣姜共同诽谤太子急子,卫宣公于是指使强盗杀害太子急子,改立公子朔为太子。公元前700年,卫宣公去世,太子朔继位,是为卫惠公。

    公元前696年,左、右公子怨恨卫惠公诽谤杀害太子急子而取代他继位,于是起兵作乱,进攻卫惠公,改立太子急子同母弟公子黔牟为君,史称卫君黔牟,卫惠公逃到齐国。

    公元前688年,齐襄公率领诸侯联军讨伐卫国,护送卫惠公回国复位,诛杀左、右公子,卫君黔牟于是逃到周朝。

    公元前675年,卫惠公怨恨周朝收容安置卫君黔牟,便联合南燕国攻打周朝。周惠王逃到温邑,卫、燕两国拥立周惠王之弟王子颓为王。

    公元前669年,卫惠公去世,谥号惠公,其子卫懿公继位。】

    因为协助齐国出兵攻打纪国,被鲁国、郑国的联军打败了,正在怨恨,想要出兵攻打郑国报复一下,忽然接到报告,说郑国有使臣前来,告知郑厉公(子突)已经出逃,流亡到蔡国去了,现在要迎接旧君郑昭公(子忽)归国即位。

    卫惠公心中大喜,立功的机会来了,还能够顺势要挟一下郑国,于是派兵护送子忽归国即位。

    郑国正卿大夫祭(zhai)足(又称祭仲)迎立郑昭公子忽重新再做君主,并向郑昭公赔礼道歉说以前未能保护,是自己的罪过。

    注:【说以前未能保护:指祭足在宋庄公的胁迫下驱逐郑昭公而拥立郑厉公这件事】

    郑昭公虽然没有责怪,但是心里却怨恨不已,对待祭足的尊敬和态度也大不如前了。

    祭足也感觉心里不舒服,也就谎称自己有病,不来上班了。

    上卿大夫高渠弥向来不受郑昭公待见,这次郑昭公子忽归国复位,担心受到迫害,于是就暗中培养了许多死士,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刺杀郑昭公子忽而拥立公子子亹(wei)即位而做准备。

    这时,郑厉公流亡在蔡国,高渠弥就结交蔡国的官员,同时派人联络本国驻守在别都栎(li)邑(河南禹州市)名字叫檀伯的官员,想要借用檀伯的地盘作为郑厉公发动政变夺取政权的据点,被檀伯拒绝了(时郑厉公在蔡,亦厚结蔡人,遣人传语檀伯,欲借栎为巢窟,檀伯不从)。

    注:【别都栎(li)邑:春秋时期是郑国的别都,今河南禹州市】

    高渠弥就派遣蔡国人扮成商人,经常来到栎邑做生意,与当地人混熟了,就乘机杀害了檀伯,把郑厉公安置在栎邑,修建城池,训练士兵,为将来复辟做准备,于是栎邑就成了敌对国家了(厉公遂居栎,增城浚池,大治甲兵,将谋袭郑,遂为敌国)。

    祭足听到这个消息大惊,急忙向郑昭公汇报,命令大夫傅瑕屯兵大陵,以阻止郑厉公进攻的路线。

    注:【大陵:河南漯河市临颍县西北】

    郑厉公知道了祭足已经做出了防御准备,就派人请求鲁国做中间人,向宋国国君赔礼道歉(宋国曾帮助郑厉公上位,然而郑厉公上位后没有兑现承诺),再次许诺,这次要是再帮助我夺回君位,那必须、一定、誓死也要兑现承诺。鬼才能再次相信你呢?然而,呵呵,宋庄公又起贪心了,居然又相信了,就联合蔡国、卫国一起响应,出兵帮助郑厉公复国复位。

    卫惠公(朔)有护送郑昭公归国复位的功劳,所以当时并不想与他们联合攻打郑国。然而郑昭公对卫惠公并不感谢,因此就怨恨郑昭公,所以就与宋公一拍即合,同意合作援助郑厉公复国复位的事了。

    嗨,国家的事也像过家家,说翻脸就翻脸,说和好就和好,没有啥规则准则可循哈。

    于是宋、鲁、蔡、卫四国一起出兵讨伐郑国。

    祭足亲自率领大军来到大陵,与驻守的大夫傅瑕合力拒敌,随机应变,左右抵挡,四国军队竟然未能取胜,只好引兵各自归国,无功而返,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祭足自从大陵前线回来,思量旧君主子突(郑厉公)盘踞在栎邑,始终是郑国的隐患,必须想出一个计策来防范或除掉他。想来想去,想起齐国曾与郑厉公有过为了帮助纪国而交战的事,现如今,接纳和帮助郑厉公的,只有齐国没参与,况且新君嗣位(齐僖公刚死,公子诸儿齐襄公即位),正是修复外交关系的好时候。同时又听说鲁侯正在为齐侯主婚(齐襄公向周王求婚,迎娶公主),这真是同时交好齐鲁两国的大好时机呀。于是向郑昭公汇报,亲自带着礼物前往齐国进行国事外交去了。

    人道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祭足但知防备郑厉公,却不知高渠弥蓄谋已久,只是顾虑祭足足智多谋,未敢行动,今日看见祭足远行,于是就肆无忌惮了,秘密派人迎接公子亹来到自己家里,乘着郑昭公冬季去郊外祭祀的机会,就命令死士在半路上伏击而弑杀,散步言论就说是被贼人所杀(乘昭公冬行蒸祭,伏死士于半路,突起弑之,托言为盗所杀)。

    注:【蒸祭:冬季的祭祀。《礼记.祭统》:“凡祭有四时,春祭曰礿(yue),夏季曰禘(di),秋季曰尝,冬季曰蒸。”】

    然后就拥立公子亹坐了君主的位子。

    公子亹派人召祭足回国,委任祭足与高渠弥共同执掌国政。

    可怜郑昭公复国复位还未满三年,就遭到逆臣弑君之祸。

    后世有史官感叹,郑昭公自为世子始,已知高渠弥之恶,及两次为君,不能剪除凶人,留以自祸,岂非优柔寡断之祸哉。

    有诗叹云:

    明知恶草自当鍼,蛇虎如何与共居?

    我不制人人制我,当年枉自识高渠。

    再说齐襄公(诸儿),向周朝天子求婚,周王答应将王姬(公主)下嫁与他,但要求鲁侯(鲁桓公,娶了齐襄公的妹妹文姜,也就是齐襄公的妹夫)做主婚人。

    注:1.【王姬:周王之女,通称王姬)】

    2.【鲁侯主婚:天子嫁女于诸侯,因为天子与诸侯地位不相等,所以委托同姓诸侯代为主婚。前文提过,宋公爵尊,鲁侯辈分大。】

    于是,鲁桓公夫妻二人来到齐国,张罗着迎娶公主的大事。

    谁知,齐襄公(诸儿)与鲁桓公的老婆文姜,也就是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妹妹旧情复发(原本在青春时期就懵懵懂懂、卿卿我我),偷情通奸,搞到一起去了,鲁桓公知道后,刚要发作,就被众官员拉去喝酒、灌醉,随后被暗杀在酒后回宾馆的路上。(此事下一章节详细叙述)。

    与自己的妹妹通奸,还把妹夫害死了,齐鲁两国的民众沸沸扬扬,议论纷纷,齐襄公也心中暗自悔恨,只想着要做几件有国际影响的大事,来掩盖这个丑闻,于是就要发动对外战争,来转移国民的注意力。

    恰巧这时国际上有两件大事:一是郑国弑君夺位,郑昭公被杀,公子亹(wei)上位;二是卫国逐君政变,卫侯朔逃亡齐国,公子黔牟即位为君。两件事都是国际重大事件。

    先拿哪个开刀呢?卫国黔牟是周天子的女婿,刚刚自己又娶了王姬,那就先拿郑国开刀问罪好了,这样才能使各路诸侯畏惧佩服,也能使国内民众闭嘴。

    齐襄公又考虑到起兵攻打郑国未必能有十分的把握,于是心生一计,派人送信给郑国的子亹君主,约定在首止的地方相见,签订同盟条约。

    注:【首止:今河南商丘睢县】

    子亹接到消息后大喜,说:“齐侯主动与我们交好,我们国家的地位和政权就稳固了。”

    于是就安排高渠弥和祭足一起前去参加同盟大会,祭足却请病假,不能参加。

    大夫原繁(也是名将老臣了)私下里问祭足:“新君子亹想要结交齐侯,您应该帮助他多参谋参谋,出出主意什么的,您为什么不随同一起参加呢?”

    祭足说:“齐侯彪悍残忍,已经拥有了那么大的国家了,还想着要做一方霸主。况先君(郑昭公子忽,有功与齐僖公,曾想把文姜嫁给子忽)有功于齐国,齐国感念他。现在把子忽杀了,你以为他会怀着善意来结交你吗?所以大国的心思难以猜测,他如今主动示好,与我们小国结交,必有奸谋。这次前去赴约,他君臣二人都有危险啊(齐侯勇悍残忍,嗣守大国,侈然有图伯之心。况先君昭公有功于齐,齐所念也。夫大国难测,以大结小,必有奸谋。此行也,君臣其为戮乎)。”

    原繁问:“如果真像您所预测的那样,那么谁来当这个国君呢(君言果信,郑国谁属)?”

    祭足说:“非公子仪莫属,他确实有做为君主的才能和气质,这事儿先君郑庄公已经说过的(必子仪也,是有君人之相,先君庄公曾言之矣)。”

    原繁说:“大家都说你足智多谋,咱们现在就把话撂这儿,往后看看是否应验。”

    在首止,齐襄公安排王子成父、管至父两个将军,各率领死士百余人,环伺左右,力士石之纷如贴身跟随在身后。

    高渠弥引领子亹登上盟坛,与齐侯行礼致谢,齐襄公握住子亹的手问:“先君郑昭公,是因为啥死的啊(先君昭公,因甚而殂)?”

    子亹脸色大变,惊恐颤栗说不出话来,高渠弥代替回答:“新君因病而死。”

    齐侯说:“我听说是祭祀时遇到贼人了,不是病死的呀?”

    高渠弥圆不了慌了,只好回答:“原本就受了风寒有病了,再受到贼人的惊吓,所以就暴亡了。”

    齐襄公说:“国君出行必然有随行安保人员,贼人怎么能够靠近?”

    高渠弥回答:“嫡庶争夺君位,已非一日,各自都有私人武装力量,乘机偷袭,不好防备呀。”

    齐襄公又问:“抓住贼人了吗?”

    高渠弥说:“至今仍在查访,还未抓捕归案。”

    齐襄公大怒:“贼人就在眼前,何须查访?你受国家爵禄,却以私人恩怨弑君,在我的面前,还敢胡说八道,我今天就要为你先君报仇!”

    喝叫力士,赶快拿下!高渠弥不敢分辩,石之纷如就将高渠弥绑了。

    子亹跪地磕头乞求:“这事儿与我无关,都是高渠弥干的。请饶恕我这条性命吧。”

    齐襄公说:“既然知道是高渠弥干的,为啥不处理他?你也去死吧!”

    命令手下把子亹斩首。

    然后把高渠弥带回国内,在闹市中用五辆牛车车裂。

    啥叫车裂?就是将罪人的头与四肢,绑缚在五辆牛车上,各自向五个方向,以皮鞭打牛,牛走车行,把人体撕裂为五块,俗称“五牛分尸”。这是最残忍的刑罚。

    齐襄公就是想以这个义举让天下的诸侯知道,我是主持天下正义的霸主!同时利用这个残忍的刑罚,来宣扬惩恶扬善的霸主的手段(襄公欲以义举闻于诸侯,故意用此极刑,张大其事也)。

    齐襄公命令把高渠弥的首级悬城示众,张榜标题:“逆臣视此”。

    将子亹的尸首扔在郊外草草埋葬(藁葬于东郭之外)。

    然后派遣使臣前往郑国:“逆臣贼子,已经正法。愿改立新君,修复往日的友好同盟关系(贼臣逆子,周有常刑,汝国高渠弥主谋弑君,擅立庶孽,寡君痛郑先君之不吊,已为郑讨而戮之矣。愿改立新君,以邀旧好)。”

    原繁感叹:“祭足的谋略智慧,佩服佩服。”

    众大夫商议国君的人选,叔詹说:“故君(郑厉公)现在在栎(li)邑,为何不迎接回来呢?”

    祭足说:“逃亡的君主,不可以再辱宗庙。不如立公子仪为君(出亡之君,不可再辱宗庙。不如立公子仪)。”

    众人赞成。

    于是前往陈国迎接公子仪归国即位。

    任命祭足为上大夫、叔詹为中大夫、原繁为下大夫。

    派使臣与齐国、陈国结交。

    又与楚国求和,许诺年年纳贡,永为附属之国。

    郑厉公无间可乘,自此郑国稍稍平安了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