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百里奚荐蹇叔
作者:陈七文者   东周列国志注释白话文最新章节     
    公元前665年,秦穆公用五张羊皮从楚国赎回百里奚,一番交谈,深知百里奚的才能,就要拜百里奚为上卿。

    百里奚推辞说:“我的才能,还不如我好朋友蹇(jian)叔的十分之一,您想要治理国家,那就把蹇叔请来,任命他当主管,我当副手吧。”

    秦穆公说:“你的才能,我是真正地佩服了,但是我怎么没有听说蹇叔的能力比你还厉害呢”

    百里奚回答说:“蹇叔的才能,不止是您没听说过,就是齐、宋两国的人们,也不知道他这个人呢,只有我最了解他。我曾经在齐国寻找工作机会,想要投靠公子无知,蹇叔就阻止我不让我去应聘,才使我避免了受到公子无知的牵连。然后我又来到京城,想要投靠王子颓,蹇叔又阻止我,使我又避免了王子颓的祸乱牵连。再后来我回到虞国,蹇叔还是劝我不要跟随虞公,但是由于我太贫困了,为了拿点工资,只好给虞公打工了,结局就是与虞公一起被晋国俘虏了。我如果能再次听从他的劝阻,就能够免遭被俘的祸患,结果没有听他的话,差点就死了。这就是他的智慧,远远超过一般人啊。如今,蹇叔隐居在宋国的鸣鹿村,应该马上去把他召来重用。”

    秦穆公就派公子絷(zhi)扮作商人,带上厚礼前往宋国去聘请蹇叔,百里奚也写了一封信介绍自己以及秦国的情况。

    公子絷收拾行囊,驾起犊车二乘,直接来到鸣鹿村。

    注:1.【犊车二乘:两辆牛车。汉诸侯贫者乘之,后转为贵者乘用】

    2.【鸣鹿村:今河南鹿邑县境内】

    看到一群人在耕地边上休息,相赓(geng)而歌(欢乐或连续不断地歌唱)。

    公子絷听着歌声的音韵,有绝尘之致(超越凡人,高出于人世间),就感叹着对驾车的随从说:“俗话说的好,‘里有君子,而鄙俗化。’现在来到蹇叔的家乡,就连种地的人都有高遁之风(高士、隐居、遁于尘嚣),这足以证明蹇叔是个贤德之人啊。”

    注:【里有君子,而鄙俗化:谚语,意思是乡里有品德高尚的人,会使当地人养成良好的风尚。】

    于是下车,向这些种地的乡民打听蹇叔住在哪里。

    乡民问:“您为什么找他呀?”

    公子絷说:“他的老朋友委托我给他捎封书信。”

    乡民指出方向,说:“往前走到竹林深处,左边是泉水,右边有石头,中间的小茅草房就是他的住所。”

    公子絷拱手称谢,登上牛车,前行来到竹林深处,风景果然幽雅。

    把车停在草房门外,叩其柴扉(敲门,院墙用树枝做的大门),有一个小童子,开门问道:“佳客何来?(贵客有什么事吗?)”

    公子絷说:“我是来拜访蹇先生的。”

    童子说:“主人不在家。”

    “先生去哪里了?”

    “与邻居老者去石梁泉水边游玩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公子絷不敢轻易进入院子,就在门外的石头上坐着等待。

    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大汉,浓眉环眼,方面长身,背着两只鹿腿,从田塍(cheng田埂、田垄)西路而来。

    公子絷见其容貌不凡,站起来施礼,那汉子把鹿腿放下,回礼。

    公子絷问他姓名,大汉回答:“我蹇氏,名丙,字白乙。”

    公子絷问:“蹇叔是你什么人?”

    回答:“是我父亲。您是谁呀?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公子絷说:“有老朋友名叫百里奚的,现在在秦国做官,有封书信托我交给您父亲。”

    蹇丙说:“先生请进来吧,到草堂坐下来稍等,我父亲很快就回来了。”

    说完,推开柴门,请公子絷来到草堂坐下,把鹿腿交给童子。

    俩人在草堂分宾主落座。

    公子絷与蹇丙谈论农村种地一些事,又谈到武艺,蹇丙都说的头头是道,公子絷心中暗暗称奇,想到:“有啥样的父亲就有啥样的儿子,井伯(百里奚)所推荐的人真是名不虚传啊。”

    不一会儿,童子说:“老爷子回来了。”

    蹇叔与邻居二位老者,一起并肩回来,看到门口有两辆车子,惊诧道:“我们村里怎么会有这样的车子前来呢?”

    蹇丙出来说明了原因,蹇叔同二位老者进入草堂,都相见了,然后落座。

    公子絷把百里奚书信呈上,蹇叔启缄观之,略曰:

    奚不听兄言,几蹈虞难。幸秦君好贤,赎奚于牧竖之中,委以秦政。奚自量才智不逮恩兄,举兄同事。秦君敬慕若渴,特命大夫公子絷布币逢迎。惟翼幡然出山,以酬生平未足之志,如兄恋恋山林,奚亦当弃爵禄,相从于鸣鹿之乡矣。

    蹇叔问:“井伯(百里奚)是怎么被秦君发掘到的呢?”

    公子絷把百里奚陪嫁为奴,逃跑到楚国,秦君听说他的贤能后,用五张羊皮赎回的前后经过,讲述一遍,说:“现在秦君想要封他为上卿,井伯说自己的才能不如先生,必须要把先生请来秦国,他才敢接受任命。秦君准备了一些不成敬意的礼物,派我来办这件事。”

    说完,让随从从车里把聘任书信和钱币礼物,排列在草堂之中。

    邻居俩老者都是山野农夫,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财,都惊呆了,对公子絷说:“我们不知道贵人到此,没有回避,冒失了。”

    公子絷说:“不要这么说。秦君渴望蹇先生前来,就像干枯的禾苗渴望雨露,还麻烦二老帮助劝劝蹇先生,必有重谢。”

    二老者对蹇叔说:“既然秦国如此尊重贤能人才,不能枉费了这一片心意呀。”

    蹇叔说:“当年虞公不重用井伯,以致于国败家亡。如果秦君能够尊重人才,那么一个井伯就已经足够了。我老了,对于升官发财的事早已经不在意了,现在不能跟你走。所带来的礼物,请收起带回去吧。还请公子为我好言辞谢。”

    公子絷说:“如若先生不去,那么井伯必然不会独自留下的了。”

    蹇叔沉吟半晌,叹道:“井伯怀才未遇,想要当官的愿望已经很久了,如今遇到明主,我不得不成全他的志向了。好吧,为了井伯我就走一趟,然后再回来种地务农吧。”

    童子汇报:“鹿腿熟了。”

    蹇叔让把新酿的酒拿出来,与公子絷、二位老者一同畅饮,欣然醉饱,在草堂安宿。

    次日,公子絷夸赞蹇丙,也邀请他一同前往秦国,蹇叔同意了。

    蹇叔还把秦君所赠的礼物,分别赠送给二位老者,嘱咐他们照顾好这里,不久再回来相聚。

    蹇叔登车,儿子白乙丙驾驭,公子絷坐另一个车子,并驾而行。

    注:【白乙丙:蹇氏,名丙,字白乙。古时通常把字和名一起称呼,先字后名,即称为“白乙丙”】

    夜宿晓驰,来到秦国。

    公子絷先去朝堂向秦穆公汇报,说:“蹇先生已到郊外,他儿子蹇丙武艺高强,我给带来了,将来可以领兵为将。”

    秦穆公大喜,让百里奚前去迎接。

    蹇叔来到朝堂,秦穆公走下台阶施礼迎接。

    赐座,问道:“井伯多次提到先生的才能,先生您就讲讲您的治国理念吧。”

    蹇叔说:“秦国地处偏僻的西方,与戎、狄外族为邻,地势险要,兵力强盛,进可攻退可守。而之所以没有能够在国际上出名,是因为威望和恩德还不够啊!没有威望,谁还怕你?没有恩德,谁来捧你?没有人怕你,也没有人捧你,怎么能够成为霸主?”

    秦穆公说:“立威和立德,先做哪一样呢?”

    蹇叔回答:“德是根本,威是辅助。有德无威,国家对外就不能扩张,有威无德,国家民众就人心不服(德为本,威济之;德而不威,其国外削;威而不德,其民内溃)。”

    秦穆公说:“我既想布德又要立威,该怎么办呢(寡人欲布德而立威,何道而可)?”

    蹇叔回答:“秦国保留着一些戎狄的习俗,民众懂得礼教的很少,不能辨别等级与威严,不能区分高低贵贱(秦杂戎俗,民鲜礼教,等威不辩,贵贱不明)。所以我请求先教化民众,普及文化礼仪、法律法规等的教育,然后实施刑罚制度。全民普及教育以后,民众知道尊敬上级领导,然后再布施恩德使之感受到关怀,使用刑罚以警示后人,维持社会秩序,让社会各个阶层,就像人体的手脚脑袋眼睛一样,相互配合,形成一个整体。齐国管仲就是依照这一理论来治理的军队,所以才能号令天下,称霸无敌的啊。”

    秦穆公说:“那么就像先生所说的这样做,然后就可以称霸天下吗?”

    蹇叔回答:“还不行。对于称霸天下的人,要保持三戒:‘不贪、不忿、不急’。贪心的人就会失去很多,愤怒的人就会引发更多的阻碍,着急的人就会摔跟头(贪则多失,忿则多难,急则多蹶)。所以要审视得失大小来谋取它,别贪;衡量彼此的心态来对待,别忿;斟酌事情的轻重缓急来解决,别急。君主若能保持这种心态,就离称霸不远了。”

    秦穆公说:“说得太有道理了。那么先评论一下当下秦国的轻重缓急吧。”

    蹇叔说:“秦国地处西戎,这是好事也是坏事(此福祸之本也)。如今齐桓公已经年老,霸业衰落。您若善待抚恤雍(雍州,陕西宝鸡)、渭(渭水)的民众,号令招抚戎狄外族,征讨不顺从的。把这些外族的都收服了,然后整训军队,等待中原发生变故的时机,接管齐国的政治遗产,执行他所施行的政策,布施恩德大义,那时,就是您不想称霸,都推脱不掉的呀。”

    秦穆公大悦,说:“我得到您这二老,真庶民之长也。”

    注:【庶民之长:也就是大官的意思。春秋到战国初期,秦国的官制与中原诸侯有很大不同。秦国在春秋时只有四个庶长,所以左庶长是核心大官,相当于宰相】

    于是封蹇叔为右庶长,百里奚为左庶长,位列上卿,谓之“二相”。

    拜白乙丙(蹇丙)为大夫。

    自二相执政,礼法教民,兴利除害,秦国大治。

    秦穆公见贤能人才多来自他国,就派出更多的人四方寻访。

    公孙枝推荐秦国人西乞术,秦穆公拜为大夫。

    百里奚向来听说晋国人繇余有经天纬地之才,私下里问公孙枝这个人的情况,公孙枝说:“繇余在晋国没有遇到机会,如今已经去西戎任职了。”

    百里奚叹息不已。

    暗下决心要把繇余给挖过来。

    这就是百里奚不忘老朋友,推荐蹇叔为相的故事。

    这是发生在公元前665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