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工坐在那里闷头生气,我给林岚使使眼色,让她把林工扶进里屋去哄,在外面,我们都是外人,林工也不愿开口。
林岚无奈叹气,去扶林工:“爹……”
一声爹才叫出口,林工就背对林岚,盘腿坐,就不想搭理林岚。
林工是个好人,但一旦生起气来,那真是跟牛一样固执,头都拉不回。
我看看那张长桌,不正像我们重案室里的长桌?
再看向前方,一面长方形的木墙,刚刚好。
我故意不再管林工,看向李治:“李治,我给你那包东西呢?”
“在这儿。”李治从床上拿来了我的大包裹,放在了长桌上。
我看向船舱内的人,也都是自己人:“此去上京路途漫漫,我们讨论一下案情吧。”
林岚一愣,松鹤颜呆呆指向自己,像是在问他也能待着?
秦昭看生气的林工一眼,似乎已经明白我的心思,垂眸一笑,抬手一拍松鹤颜的肩膀:“你早就是我们一员,去泡茶。”
松鹤颜猛地感动了,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信任而感动到差点落泪。
他二话不说,就打开一旁的几个箱子,果然,里面东西一应俱全。
这次似是为了把船舱空出来,他都没带上他的随从,少爷自己动手。
我和秦昭开始整理卷宗,林岚也过来帮忙。
松鹤颜拿出桌布,林岚铺上。
李治已经坐好,像是皇帝大叔的代理人一样,端坐在那里看着我们所有人。
我和秦昭将写满线索的白布挂上墙。
那边松鹤颜已经摆上了茶杯。
大家各忙各的,就当林工不存在一样。
一眨眼,整个船舱又变成了我们的重案室。
我看向松鹤颜,指向脚下的地板:“这船舱隔音好吧。”
我们下面就是划船的船员,可不能被他听见。
松鹤颜对我自信一笑:“你放心,两层木板,好得很,而且大家划船有时也会喊口号,你们可曾听见?”
我放心了。
我和秦昭站在白布前,开始:“二十一年前,我们嘉禾县出现了一个七杀少女案……”
大家在我话音中一起坐下,李治一直盯着我们白布,他显得很好奇。
林岚也不看她的爹,生气地拿出自己的验尸记录。
“什么叫七杀少女?”松鹤颜疑惑问。
我故意大声答,确保林工能听见:“就是七这个数字在杀人,它杀了七个十七岁少女,挖了她们七对眼睛,而二十一年后的今天,在上京,这个凶手,又出现了!”
就在这时,我看到林工的背影怔住了,他微微侧脸,看向我们的白布,那一刻,他也变得惊愕。
我还是故意当作没发现这件事,看向秦昭:“你继续说吧。”
“好。”秦昭上前,指着白布,“如你们所见,这个七作案是有规律的,每隔七天杀害一个少女,分别是六月初二,六月初九,六月十六,六月二十三,七月初五,七月初八,七月十五中元节!李治,你从上京而来,你告诉我们,现在上京被害的少女,是否也是这些时间被害?”
我们一起看向李治,林工也看向了他。
李治彻底呆坐在凳子上,他慢慢抬起手,指向我们身后的白布,目光发了沉:“一模一样!”
林工睁了睁眼,慢慢垂下了目光,神容变得凝重而严峻。
因为,他知道我们要去上京的真相。
他也知道了我们为何那么急。
如果凶手按照这个时间点来作案,那么,今天,又将有一个少女被害。
林工虽然牛脾气,但他在大是大非面前,从来立场坚定。
“我出来时,是出现了四个被害少女。”李治沉重地长叹一声,双手还胸摇了摇头,“如果按照你们所说,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已有一个少女被害,而明天……”
他的眉开始拧紧,无法再说下去。
他抬手摸了摸这几天因为赶路而疲惫的脸,闭上了眼睛,堂堂御前侍卫的脸上,竟也出现了一丝无力。
所有人,都因为这个已知的结果而变得沉默。
“不错,明天就将是第六个少女被人活活挖去双眼。”我沉痛又沉重地说出了这个事实。
这已经不是我们预见真相,而是我们已知的结局,我们却无力阻止。
整个船舱,沉寂了好久,我才再次开口:“七杀少女案,我们已经关注调查了很久,因为是二十一年前的案子,我们一直没什么进展,直到前几天,最后一名受害者的家人允许我们再次开棺验尸,今天验尸日……”
林工一怔,却是没有抬头,但他的脸,微微侧向了他女儿的方向。
“林岚也是我们当中最熟悉这几个受害人的人,林岚,你来说说吧。”
林岚上前,我和秦昭回到座位,和大家一起看着她。
林岚拿出了笔,开始在白布上追加线索:“二十一年前验尸的仵作名为梁博通,梁仵作当年就病逝了,而且,我们也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就是二十一年前这些女孩儿的尸体被带回衙门后,梁仵作并未进行详细尸检……”
“这不可能。”林工忽然低沉开口,虽然脸还是侧着的,“尸体带回衙门,必然会进行详细尸检。”
林岚看着自己爹,复杂地笑了,她深吸一口气,恢复了镇定:“不错,所以这是一个很大的疑点,我就翻阅了梁仵作生前其它的验尸记录,发现都很详细认真,从验尸记录上能推断出梁仵作不是一个渎职的人,所以我推测,是有人把他的详细验尸记录给取走了。”
林岚笃定的话出口时,松鹤颜的目光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在他那深深注视的目光中,浮出了他对林岚的丝丝仰慕与钦佩。
林工听完点点头,身体终于朝向林岚。
他依然盘腿坐在床板上,侧脸沉思:“验尸记录被销毁,说明这个梁仵作当时找到了关键性的证据。”
“是,我也是这么猜测的。”林岚赞同点头,“所以,我们再次开棺验尸,我在死者的鼻腔和口腔里,就发现了一些新的线索,是一些黑色的可疑颗粒,我怀疑是阿芙蓉。”
“不可能!”林爹大手一挥,看向自己女儿,像许多亲爹质疑自己孩子一样固执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