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熟悉的青龙山浮现我们面前时,我们呼吸到的空气,都仿佛带着嘉禾县的味道。
说来也怪,我们去上京时,像是有一阵风一直推着我们走。
当我们回来时,又是顺风,这风随人意,也是奇。
远远的尽头,已隐隐可见嘉禾县的绛楼,精美的绛楼也算是我嘉禾县一座标志性的建筑。
我和林岚站在船头,这几天,她还是心事重重。
在她去太医院的时候,因为时间短促,她并没查到有效线索。
她是以见识珍贵药材的名义去的,但因为只是一个仵作,所以也被太医院那些高傲的御医们冷待。
为了安全考虑,她自然不会直说自己想查看太医院十几年前的人员记录。
最终,她是以想看阿芙蓉使用记录为名,才进的太医院卷库。
卷库里资料繁多,她好不容易找到人员记录,也因为太多而来不及查看详细。
我揽住她的肩膀,安慰她:“别急,这么多年都等下来了,不差这十几天,中秋上京,我们再找。”
林岚抿唇点头。
虽然,有些真相,我们明白其危险。
但是,执着于真相的我们,不惧一切。
林工是个好人,他当初为何带着全家要逃出上京,这里面到底是怎样的隐情?
会不会又有什么冤情?
如果有,我们就要替林工讨回这个公道。
林工那精湛的医术,不该埋没在一个满是死人的义庄里。
“喔——”一声欢呼从上方而来。
我们扬起脸,祁箴居然都爬到了桅杆上!
桅杆下,是紧张的松鹤颜。
松鹤颜和秦昭不同,他只想好好赚他的钱,姐姐能红多久,就代表他能利用这个资源有多久。
但松家全家上下都清楚花无百日红的道理,所以他爹在上京努力维护资源,他在嘉禾县努力扩展业务。
但现在,太子居然在身边。
如果祁箴有什么闪失,就算是祁箴自己作死,我们所有人,都要完犊子。
松鹤颜当然不想被连累。
他在桅杆下都急坏了,一直拉秦昭的衣袖。
秦昭还是那副人机样,像是都懒得管祁箴死活。
林工倒是挺喜欢这个贞侍卫,说他活泼得像个猴子,整天上蹿下跳。
这一路过来,祁箴真的跟我们吃了一路的饼,像是在获得自由后,连饼都香过了。
他吃的不是饼,是自由!
我跑到秦昭身边,拉拉他的手。
他看向我。
我指指上面:“管管。”
秦昭对我也是一脸人机:“放心,他能文能武,掉水里也会游泳。”
这意思是,如果太子和我掉水里,秦昭都不用费心选择。
松鹤颜扶额,急得满头大汗,手扶桅杆:“秦昭,你不怕,我怕啊……”
林岚大步过来,冷冷淡淡看着松鹤颜:“等回嘉禾县,你就别来了,这样就跟你无关。”
松鹤颜看林岚一会儿,又羞涩地低下头开心地笑:“哎,我都听你的。”
平日总是冷静淡漠的林岚,却因为松鹤颜这句话脸红起来,转脸看向别处,轻轻吐出两个字:“有病……”
我和秦昭看着他们两个,秦昭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人的表情。
码头越来越近,祁箴也从桅杆上跳落。
“狄大人——是狄大人回来了——”
意外的,码头上竟是传来了隐隐的呼喊声。
“狄大人——狄大人——”
祁箴笑着到我身旁:“看来你真的很受老百姓爱戴。”
我看他一眼,心底却已经隐隐发沉。
现在的通讯力很差,按道理来说,我嘉禾县的百姓不会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他们今天在码头等我,那就说明一件事,他们已经在码头等我好几天了。
他们这么着急等我回来,一定是嘉禾县有百姓,出事了!
“狄大人——”
随着我们的船靠近,呼喊声也越来越清晰,明显透着发急的语气。
码头边,我竟是看到了狗大人!
衙门里大娘给狗大人做的制服做好了!
现在穿在狗大人身上,威风凛凛!
狗大人像是已经闻到我的味儿,威严地站了起来,朝着我的方向发出一声嚎叫:“嗷呜——”
“真的狄大人回来了!乡亲们——狄大人回来了——”
随着一声喊,一群面生的乡亲已经围上了码头。
快船靠岸,他们在岸边急喊:“狄大人!这是我们的请愿书,请大人宽赦宁大郎的罪啊——”
他们当中一位老者伸长手臂,将一张捏得有点皱巴巴的纸递了上来。
百姓是朴实的,船高过他们,他们依然努力地伸长手臂,递上那张纸,宛若那是他们最珍贵的东西。
我立刻到船边,扶住秦昭跳了下去,从他们手中接过那张纸,看着面前的百姓,他们不是我嘉禾县县府里的,有可能是周围村子的。
嘉禾县下面,有大大小小二十四个村子。
普通事务由各村村长自治,和我原先待的小山村一样。
但若有冤情刑案,则由县令来审。
他们身上的衣服都落着补丁,说明这个村子还并不富庶。
我看着他们一张张黝黑褶皱的脸和急切的眼神,我感觉到他们像是已经无路可走。
秦昭和祁箴一起跃落我身边,我打开了手中的纸,一愣,竟是韩世庭的笔迹。
我与他过招那么多次,对他的笔迹已经分外熟悉。
但这次,不是状纸,而是请愿书。
上面写着宁家村全村老小四十六人,包括村长请求县官大人为宁家村宁大郎宽恕罪刑,恕其死罪。下面是韩世庭写的每个人的名字,但每个人的名字上,都摁有手印。
“大人——请你帮帮大郎吧——”老者带着村民忽然跪在了我的面前。
我和秦昭匆匆上前搀扶:“大家快起来!我们回衙门说好吗?”
祁箴见状,也上前扶起村民。
林工,林岚和松鹤颜,也匆匆下来,一起帮忙扶大家起来。
跪在我面前的有二十多人,也就是整个村子一半人都来了。
“大家回衙门说。”
大家纷纷起身,给我让开了路。
狗大人跑在了最前头,像是去衙门报信。
我拿着请愿书,请愿书上没有写任何关于案子的事。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不在嘉禾县的这十来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答案?